既然勇野健(殷勇国)租住了房屋,并且以阴阳合同的方式将其当作情报的中转站,他没有理由没下线。 即便这个下线他并不认识,但情报总是从他手中取走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来取情报的,房东在沧海街的外墙上张贴了租房广告,如果有情报需要取走,我就会在租房广告的右下角画一个圈,这样取情报的人自然就知道了。” “那这种联络的方式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就是上次湖边村的任务之后,但是我只投放了两次情报,是关于钱江上的军用和警用船只配备的。” “这些情报你早就在搜集了?” “是的,我在公司航运管理部,不仅仅是对民用船只情况非常了解,对军用和警用船只也一直都在排摸。”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传递这些情报,是上级的要求,还是你的自发行动?” 勇野健想了想说道:“是上级的要求,一个月前,我通过电台接受到的指令。” 日本人已经在为战争做准备了,方如今又问:“那接下来会不会有情报传递?” 勇野健略作犹豫道:“有!在我出差之前,也就是五天前,我在出租房屋内放了一份情报,是关于港务局查私处、警察队的调查情况。” 方如今眼睛眯起来:“你在调查锦森印刷厂?” 锦森印刷厂是挖出临城日特情报网络的线头,从这里相继牵扯出了轻舟小组、清水小组和探针小组。 勇野健竟然已经在调查了。 尽管在这个案子上已经消除了不少的痕迹,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方如今也不敢保证一定没有纰漏。 “你发现了什么?” 勇野健苦笑:“目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一场阴谋。” 他猜的很对,只是有些晚了。 “情报放在什么地方?” “厕所西墙一人多高的地方,应该是从上往下数的人,神神秘秘的。” “刘汝章?”方如今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这个人啊,以前曾经是行动组的,后来调到了情报组,但是跟行动组一直关系不错。后来因为贪墨事发了,就被审查关押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人就这么关着!” “一直都是情报组负责审查他?” 孙大彪摇头:“那倒不是,一开始是南京督查科直接办的,贪墨的事情应该都查清楚了,其实数额也不大,他自己也将窟窿都补上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放人。” 这就奇怪了,胡德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替身一个案子已经盖棺定论的人,其中一定有蹊跷。 “方老弟,你放心,我帮你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会跟你通气。” 方如今笑笑,没说什么,两千美金换来了一个耳目,这笔买卖不亏。 回到审讯室之后,继续对勇野健进行审讯。 “你现在的住址在什么地方?” “白云街97弄32号!” “现在问一个情报之外的问题,你的贵重物品和钱财是不是也放在白云街?” 勇野健重重地叹口气,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没有交给上级组织,便宜了这些中国人。 方如今见他犹豫不决,目光冷冷地扫过去:“勇野健,你和林副经理私下干的那些勾当捞了不少钱吧?不要告诉我,你们赚的那些钱财都被林副经理拿了,你就赚个辛苦钱?”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疑犹豫的。” 勇野健叹息了一声,苦涩地说道:“说实话,我是心有不甘啊,早知道有这一天,这些东西我早就上交了。” 方如今冷声道:“这些都是你利用我们中国的资源赚的,带回日本怕是不合适吧?” 勇野健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尽量调整姿态让自己略微舒服一些,终于开口说道: “在我的卧室内有个木制的洗脚桶,底部有块木头可以抠开,里面有一把钥匙,是大兴银行保险柜的钥匙,需要和银行的钥匙一起,同时使用才能开启。” “大兴银行?” 大兴银行果然是大银行,实力雄厚,连勇野健这种日本特工也将搜罗到的财富藏到这里。 “大部分都在大兴银行,还有一些用于紧急情况的经费,在我床底下的地洞里,挪开床,仔细找找就能发现。” “一共有多少钱?”方如今好奇地问。 “具体数额记不清了,加在一起,起码有六七万美元吧,还有二十几根金条和珠宝首饰,折算下来也有四五万美元。” 方如今暗叫发财了,勇野健敛财最终还是便宜了自己。 当即让马宝和李康两人去白云街97弄搜查,务必将任何可疑物品全部都带回来。 “勇野健,直到目前,你交待的这些情况,似乎对我们的案件侦破没有太大的帮助,你不觉得吗?”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没有半句隐瞒!”勇野健苦笑辩解,“我现在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我再问你,到底有没有发展下线?” 抓一个勇野健不是结束,顺藤摸瓜,查出其他的日本特工才是方如今的真正目的。 勇野健面露无奈。 “没有!我的任务是深度蛰伏,除了公司的业务,平时很少交朋友,大多是是泛泛之交。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越低调越好。”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 虽然他这么说,但方如今并没有完全相信。 情报工作的原则之一就是怀疑一切。 现在既无法通过勇野健肿胀的面部表情来判断其说话真假,也没有相关的证据,只能是存疑待查。 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方如今又仔细询问了勇野健在之前窃取的情报内容。 这些情报基本上都是以当地水文和舰船情况为主,勇野健甚至将军方预备拦截江面布置水雷的区域都摸清了。 只是碍于这些年潜伏的性质,这些情报并没有上报。 勇野健是有私心的。 即便这次被唤醒,也只先提供了一些并不是很重要的情报,俱是一些皮毛。 作为一个资深的老牌特工,勇野健并不急于证明自己,他得让上级慢慢体会到他的价值。 也得亏这种心理,才导致大量的情报尚未来得及传送出去。 不过,看着厚厚的审讯记录,方如今还是感觉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相比于之前捕获的那些日本特工,勇野健工作更为细致扎实,也更加有效率。 可以说,他从来不做无用功,却一出手就能显示出一名老牌特工的底蕴和实力。 日本谍报部门的工作确实极为有效,一个鼹鼠就能窃取到如此多的情报,那他们苦心经营几十年,像勇野健这样的鼹鼠又有多少呢? 简直不可想象! 查到的日本间谍越多,方如今心底就感觉到越凉。 一个民族能够几十年处心积虑地算计邻国,怕是只有大和族了。 “再好好想想,哪些人跟你有联系?”方如今觉得应该再努力敲出些线索,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勇野健听到方如今的问话,微微愣一下,这才缓缓开口道:“真的没有了,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了,能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会儿?”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神情看上去极为疲惫,显然已经熬到了极点。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特高课从上海派来了一个新的负责人,对此你了解多少?” “我和临城的情报小组之间从来不产生横向联系,也不隶属任何一个机构,至于什么新的负责人,我一概不知。你这些问题应该问最近被抓获的特工才对,是这些人向你透露的吧?” “不……”话刚刚出口,方如今就后悔了,因为突然他警觉的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一瞬间的失态马上被勇野健捕捉到了,他抬起头来,盯着方如今说道:“如果你不是从被捕的特工那里得来的消息,怎会知道临城日本情报网络有新的负责人来呢?” 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勇野健,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应该好好回忆一下,帮我们找到更多的线索?”方如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是很奇怪,这个消息既然不是从最近被捕特工的口中得知,那又会是从哪里来的情报渠道呢?” “这太奇怪了!” “不应该这样啊……?” 勇野健一直都在嘟囔着,脑子里始终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忽然,一个惊人的想法闪过脑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勇野健猛地抬起头,“特高课当中有你们的人!是不是?” 方如今没说话,但勇野健更加笃定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天啊,你们竟然在特高课当中安插了内线,太可怕了。” “这个内线知道新的负责人被派到了临城,但是他并不知道其掩饰身份,并且无法提供给你更多的线索,是不是?” 不得不说,勇野健的思维还是相当清晰敏锐的,从自己口中找到了漏洞,并迅速推理出了真相。 三浦和一很难搞清楚新负责人的身份和藏身地,剩下的线索只能靠方如今自己去寻找和挖掘了。 这次审讯中出现的纰漏,也在提醒方如今,在对待三浦和一提供的情报问题上,要小心小心再谨慎,绝对不能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个行动队员过来报告,站长询问最新的审讯进展。 方如今吩咐纪成林:“老纪,在这里看着,任何人不能接近他!” 勇野健猜到了在特高课安插内线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三浦和一就会有危险。 这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打进特高课的钉子,还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断然不能就这样让他暴露了。 暗地里,方如今已经起了杀心。 等勇野健把该交待的交待完了,这个人是不能再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