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阳很快就接到了韩明坤暴露的消息,他不禁咬牙切齿,早就提醒过韩明坤,在对待曹铁的问题上要小心谨慎,可是这个家伙还是大意了,把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在曹铁面前露了相。 这下好了,自己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精心布的局就此功亏一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郑掌柜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简直是霉运连连。 埋下韩明坤这根钉子,最重要的目标便是“管家”。 为此,刘海阳不惜故意透露出一些消息给韩明坤“积功”,仅仅送给韩明坤的兄弟们的性命就有七八条。 当然了,为了达到目的,刘海阳是不会在乎那些手下的性命的。 但自己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没有比这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了。 刘海阳恨不得将他活剥了。 他命令小胡子等人盯紧了韩明坤,只要盯紧了韩明坤,说不定还得捞到几网鱼。 大的没有,小的也行。 如今,也只有这样多了。 当然,还要保证韩明坤的安全。 韩明坤掌握了大量红党行动人员的情报,这些情况韩明坤还没有详细地向他汇报,所以说,韩明坤现在不能死! 乔志坤带着曹铁甩掉了后面的特务,很快就追上了韩明坤,继续远远地跟着,他低声对曹铁道: “看到没,地下工作需要特别的小心谨慎,今天咱们螳螂捕蝉,却没有想到刘海阳黄雀在后,得亏咱发现的早,不然就麻烦了。” 曹铁心有余悸,虽然一枪未开,但惊险不亚于一场小型战斗,至此他更加理解了为什么地下工作叫作没有硝烟的战场。 两个人继续跟踪韩明坤,只见他人在前面走着,突然在一处拐角处,迈步走进了一家商铺。 这一举动,马上引起了身后两人的注意,正要向前靠近,可是很快,韩明坤就从店铺走了出来,继续往前走去。 乔志坤马上示意曹铁:“这个家伙出商铺的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有拿,我估计他不是去买东西。我继续跟着他,你进去转一圈,看一看他为什么进这个商铺。看他这个方向,应该是回自己的住处,我昨天跟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曹铁点头答应,乔志坤随后也走进了商铺,乔志坤则是继续跟踪韩明坤。 韩明坤一路上还是很小心,尽量都是选择人多的地方走。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也无需再求证了,直接拿人即可。 他当然不会直接处置了韩明坤,而是必须要留活口,他需要知道韩明坤到底透露了多少组织上的秘密给敌人。 可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鉴于临城当前紧张的局势,街面上还有不少便衣队的探子和警察局的巡警,如果当街抓人的话,危险性还是太高,所以乔志坤也不敢冒然动手。 乔志坤就这样一路跟着韩明坤,韩明坤这次竟然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乔志坤便在不远处的一处茶馆守候。 不一会儿,看到曹铁匆匆走了进来,来到身边坐下,说道:“那间铺子里看不出什么问题,我打听过,店铺已经开了好些年了,掌柜也没有换过,人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我发现,在柜台上安装了一部公用电话。侧面打听了一下,韩明坤打过电话。” 曹铁进入情况还是很快的。 “电话?”乔志坤思索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这是在向他的主子寻求帮助!” 观鱼亭接头的目的根本不是接应韩明坤,而是给他和曹铁设下的一个局。 乔志坤继续分析道:“他打了电话便立即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行为太反常了。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你觉得他会回到自己的住处吗?” “如果我是他的话,除非是有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需要回家里来取,否则我绝对不会回来自投罗网。”曹铁分析道,“他潜伏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搜罗了大量的情报,用这些情报可以跟敌人讨价还价,换取荣华富贵。” 乔志坤微微点头,也赞同这个判断,说道:“有可能,这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等一等,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分晓。” 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韩明坤的住处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乔志坤也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道:“情况有些不对劲,走,过去看看。” 两人从后墙偏僻处翻进去,小心翼翼地接近房间,可等进门一看,房间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韩明坤的踪迹。 床头的两个暗格也都是空的。 “糟糕,人跑了。” 乔志坤一眼就看到衣柜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 两人搬开衣柜,赫然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门,入口黑乎乎一片,他们不敢贸然进入,从屋中寻了蜡烛,一点点地摸着走了下去。 出口竟然就在茶馆背后的院子里,也就是说韩明坤从他们的身后跑的。 乔志坤气得直跺脚,现在抓捕韩明坤已经来不及了,必须再通知凡是跟韩明坤有过交集的同志立即撤离,相关联络点也要及时关闭。 好在这方面有所准备,比如韩明坤手下的那些人已经被他以执行突然任务的理由调到了城外,此刻正在逐一接受审查和甄别。 韩明坤到底是自己叛变,还是拉了其他的同志下水,现在不得而知,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乔志坤带着曹铁紧急见了吴锋剑,此时紧急措施执行情况也传了过来。 敌人对韩明坤掌握的数个交通站实施了突袭,除了城北一个交通站一名同志撤离不及时,和敌人发生了交火当场牺牲之外,其余的并没有什么损失,就连一些资料也带出来或者是及时销毁了。 总之,韩明坤的叛变造成的后果,被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之内。 “老吴,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这样一个叛徒一直都潜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却没能发现,给组织上造成了沉重的损失,我请求组织上处分我!”乔志坤深感自责地说。 “也不能这么说,韩明坤并不是一般的行动人员,是你的副手,是行动方面的二把手,当初提名他担任这个职务的时候,我也是举了手表过态的。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人还需继续找,车行那边你坚决不能回去了,敌人已经彻底将其查封了。” 乔志坤懊恼地道:“那里还有一大笔资金呢,都是辛辛苦苦赚回来了,平白无故地落入了敌人的手里,太可惜了。” 车行的收入不菲,乔志坤定期会将资金转移,但他这几天有任务在身上,无法顾及此事。 “可惜是可惜,但钱财经费没了可以再赚,人在就好。”吴锋剑安慰道,“车行没有咱们自己的同志,你平时做事又小心,相信他们不会查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的。” 乔志坤说:“这倒是,不过我担心的是,你曾经去过车行,会不会被人认来,这一点你要特别的小心。” 吴锋剑点头,岔开话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海来的同志已经接上头了,他暂时是安全的。码头的抓捕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他还提醒我们不要被敌人所迷惑。” 总算是有好消息了,乔志坤在桌子上轻轻一敲:“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上海来的同志这次主要是协助我们查清内鬼的,现在既然韩明坤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接下来的事情咱们应该可以自己处理,就无需麻烦上海的同志了,我会及时去电向组织反应,同时联系上海来的同志,安全护送他们离开临城。” “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你现在的任务是全力追查韩明坤的行踪,此人是和老胡都是组织的叛徒,必须要给组织和同志们一个交待。” “明白!” 就在他们这边做着安排的时候,临城调查室的牢房,晦涩阴暗的审讯室里,几名审讯人员正在严刑拷打一名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青年男子。 一个光着脊背的彪形大汉,从火盆里捡起一支已经火红滚烫的烙铁,来到青年男子面前,胳膊轻轻一伸,用力死死地按在青年男子胸膛裸露的皮肤上。 审讯室内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焦糊的恶臭散发开来,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审讯桌后面,斜靠着第一行动分队分队长刘长有,他身材瘦弱,在椅子里缩成了一团,很并不起眼,唯有一双小眼睛冒着森森的寒光。 此人正是之前跟着董股长、谢警长一起挨家挨户搜查的那个让庄国甫颇为忌惮的特务。 此时他紧盯着捆绑在木桩上的人犯,目光中饱含杀意。 近期,一分队的伤亡可不小,从郑掌柜的悦来客栈,再到郑掌柜的家里,一直都是一分队的人在负责。 刘长有是刘海阳的心腹,两人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论起来,刘海阳还得叫刘长有一声三叔。 不过人家刘海阳是行动队长,他只是手下,故而从来不敢摆出长辈的架子。 不仅仅是伤亡,就是在以韩明坤为诱饵实施的伏击行动,也是刘长有在主导,但结果是令人沮丧的,不要说抓到人了,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有见到。 刘海阳发怒了,压力传导到了刘长有这边,他感到头都大了。 好在在围捕的过程当中,很是意外地抓到了一个交通员。 也算是无心插柳。 因为是秘密逮捕,整个过程非常的隐秘,而且这个交通员原本是离开临城赶往湖州方向的,所以即便是临城的地下组织,也未必知道此人已经被捕了。 刘长有立即组织审讯,被俘的交通员此时已经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残酷刑罚,直到现在,终于是熬不住了,在最后关头开了口。 刘长有厉声问道:“说,你具体隶属于哪个组织?” “临城工委……情报……情报九组。”交通员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太好了,竟然是情报组而不是行动组的,韩明坤跟行动人员有诸多交集,但对方显然已经已经采取了紧急避险措施,大部分都撤离了,害自己扑了个空。 他接着问道:“你们的负责人是谁?” “组长……组长……赵军林!” 随着刘长有的询问深入,很快搞清楚了情报九组的组织架构,这是一个由十人组成的情报小组。 组长赵军林是一名资深的情报人员,但是这名交通员刚刚参加工作没有多长时间,只接触过组长赵军林一个人,与其他的成员都没有交集,沿着这条线深挖的意义不大。 听到这个消息,刘长有不禁大失所望,费了好大劲,结果却挖不下去了,他赶紧接着问道:“你们的临城工委机关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听说过‘管家’的掩饰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队员摇了摇头,“除了赵军林,我没怎么接触过其他人……更没听说过什么‘管家’,只有赵军林才知道与上峰的联……联络方式,我们都是听命行事。” 刘长有看着队员痛苦的表情,对方熬到这个地步,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底线被突破,应该是没有必要说谎。 而且临城地下组织组织结构非常严密,这样的普通情报人员,知道工委机关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大。 他扔下了这名交通员,直接带人赶赴赵军林用以掩饰身份的五金电料行去抓人,结果不巧的是,赵军林在一个小时前出去进货了。 刘长有便带着人等,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见到赵军林回来。 刘长有知道,赵军林肯定是被惊到了。 在五金电料行里继续守株待兔已经不现实了,他当即留下一部分人在周围布控,自己则回到了临城调查室。 回来之后,刘长有不禁眉头紧蹙,懊恼不已,让赵军林这样重要的人物,就这样从他的手中白白溜走,错失了重创临城地下组织的绝佳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直到现在,刘长有都不知道自己如此小心周密的抓捕行动为什么会失败。 他明明已经做了最谨慎的布置,但对手显然更加的机警,比他想象的更加难以对付。 说起来,还是因为地下组织内部的管理结构太过于严谨了,不仅仅是部门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在一个人或者一个单位发生异常情况之后,之前的所有联系立即切断。 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又断了,再想找到地下组织,可就又要大费周折了。 刘长有当然不甘心了,刘海阳也不会听他这样的解释,为了避免过于被动,他决定继续找到那个被俘的交通员,想办法从他嘴里再掏一点情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