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之后,令辉就带回来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子。 此人双目中泛着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主儿。 令辉将其介绍给了方如今和王韦忠:“两位长官,这就是我的小兄弟瘦猴!”又转头道:“瘦猴,这两位长官有事找吩咐你!” 他口风极紧,之前未曾向瘦猴透露半个字,直到到了方如今和王韦忠面前才开口。 方如今开门见山道:“瘦猴,我们现在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瘦猴神情紧张,瞥了令辉一眼。 令辉肃然道:“这里一切听二位长官的,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瘦猴赶紧点头称是。 瘦猴毕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又看到了王韦忠的那张黑脸,心中更是担心,生怕自己有所疏漏,坏了大事。 好在方如今一直温言宽慰,让他尽量地放松。 这瘦猴虽然紧张,但是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很快就掌握了精髓和技巧,也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情绪。 方如今又让瘦猴预演了几遍,直到他和王韦忠都满意,这才点头示意通过。 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目标和掌柜的看出任何破绽了,不然就是前功尽弃,所以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与此同时,王韦忠将纪成林叫到了跟前,吩咐道:“老纪,你从队里挑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埋伏在伏击地点,提前做好分工。等目标一进门,就立即动手将其制服!” “首要目标是控制住他的手,绝对不能给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他现在是惊弓之鸟,极有可能随身带着武器,你们要加倍小心。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 纵然王韦忠有着极为丰富的抓捕经验,但是面对伊藤广志这样狡猾的对手,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反复叮嘱纪成林等人。 纪成林点头答应,自去挑选合适的队员。 一切准备妥当,瘦猴这才从秘密集合点走出去,向东绕了一大圈之后,缓步来到了九芝堂药铺。 此时的夏福林,也就是伊藤广志,刚刚才药铺里站住脚跟,他原来就有些中医基础,加之眼睛里有活儿,手脚勤快,很快便赢得了掌柜的信任。 自从被石渡庆行施计算计之后,伊藤广志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自己拿石渡庆行当最好的朋友,可是却遭到了对方是算计,差点被炸得尸骨无存。 上次找石渡庆行,他完全可以下手将其杀死报仇,但最终还是没能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他在心里还是念着旧情的。 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石渡庆行,中间存在着很多的误会。 这些天,他将近期的事情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过了多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系列事件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动着。 伊藤广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查清真相。 石渡庆行已经消失了踪迹,他猜测石渡庆行多半是去了上海。 这个时候,若是自己再回上海,即便能够回到特高课,也是百口莫辩,无法洗清身上的嫌疑。 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留在临城,耐心地潜伏,伺机查明事情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考虑到独居虽然方便,但也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故而采取了大隐隐于市的策略,干脆到九芝堂药铺当了一名伙计。 此时,伊藤广志刚刚给一名客人抓完药,便见到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肆无顾忌地打量着药铺里的人。 伊藤广志顿时心生警惕,将身子微微侧向一旁,佯装擦拭药材架,实则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刚进来的瘦猴。 “你们掌柜的在吗?” 瘦猴大大咧咧地走到柜台前,对一个正在抓药的伙计说。 “哎呦,是侯爷啊!”伙计认出了瘦猴,这可是当地的一霸,不能得罪,“真是不凑巧,掌柜的出门了,得傍晚才能回来,您有什么吩咐?” 瘦猴一皱眉,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掌柜的竟然出门了。 “爷跟你说不着!马上把他叫回来!”瘦猴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半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你们掌柜的!” 伙计顿时犯了难,掌柜的出门前特意交代,傍晚才能回来,现在如何去找他? 可瘦猴是什么人,那是掌柜的见到之后也得小心地敬着的主儿,这可该如何是好? 正在踌躇之间,一个老伙计走过来,陪着笑脸请瘦猴少坐片刻,说他这就去找掌柜的。 瘦猴翘着二郎腿品着茶,眼睛不住地在药铺各个角落里扫着,有那么一瞬间,目光停留在了伊藤广志的身上,但很快就掠过了。 方如今再三叮嘱他,只需要确认了目标即可,太过在意反倒会惊到了对方。 伊藤广志现在的容貌,跟方如今描述的有六七分想象,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目标本人。 瘦猴喝了几口茶,就嫌弃茶叶档次太低,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茶叶沫子,伙计赶紧过来给他上好茶。 即便如此也惹得瘦猴一通臭骂,说他们是狗眼看人低,弄得几个伙计敢怒不言语。 伊藤广志背对着瘦猴,将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 虽然不知道瘦猴找掌柜的是什么事,但最终的目的肯定是想从药铺捞点好处。 而且,瘦猴的言行,活脱脱就是个地痞流氓,几个伙计也都认识他,其身份是决计做不了假的。 想到此,伊藤广志一直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掌柜的还真的被老伙计给叫了回来,见了大马金刀坐着的瘦猴,赶忙上前抱拳赔着不是。 瘦猴神神秘秘地叮嘱掌柜的给他抓几服药。 掌柜的这次并没有让其他的伙计干,而是自己亲自动手抓药。 抓完药之后,瘦猴扬长而去,钱自然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有付。 掌柜的无奈,叫来了伊藤广志,让他赶紧去煎药,煎好了药还要给瘦猴送去。 伊藤广志是资历最浅的伙计,脏活累活本就是他的,对于掌柜的一番安排自然无可厚非。 他到了后面的煎药房,这才发现这药是用于养胎的。 按理说,这种药若是给自家老婆,大大方方地开了就好,偏偏被瘦猴搞得那么神秘,非得让掌柜的亲自抓药,这女人估计是瘦猴在外面养的小老婆。 这等秘事,也确实需要掌柜的亲自出马。 半个小时后,伊藤广志将砂锅放在食盒里,跟掌柜的报备一声,便按照掌柜的提供的地址去送药。 掌柜的特意嘱咐他,这药要快点送到,可以叫一辆黄包车,车钱可报销。 一路之上,伊藤广志特别注意自己的身后。 这些时日之所以能够屡次化险为夷,靠的就是这份谨慎和警觉。 令人欣慰的是,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伊藤广志微微松了口气,神经天天都是紧绷着的,实在是身心俱疲。 目的地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伊藤广志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绕着院子走了一遭,这才重新绕到门前敲门。 “谁啊?”一个慵懒的女声从院子中传来。 伊藤广志听到女人的声音,戒备才有所放松。 他隔着门说明了来意。 不多时,大门从内侧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妇出现在了面前,女人身材丰满,单手微微抚着小腹,别有一番风韵。 伊藤广志弯腰赔笑道:“夫人,这是侯爷差小的送来的药,您看……” 女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妩媚的杏眼斜了他一眼。 伊藤广志看到女人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现在一身伙计打扮,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虽然不邋遢,但终究是下人模样。 在这个年代,人们很大程度上都是通过衣着来划分层次的。 “拿进去吧,交给刘妈!”女人朝院子里努努嘴。 这时,瘦猴走到了院子中,看着站在门口的伊藤广志,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进来啊!你们掌柜的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送过来!” 一开口就是一通指责,却是让伊藤广志的戒备之心彻底放了下来,开口解释道:“侯爷,不关掌柜的事,是我对道路不熟悉,走了冤枉路。” 瘦猴心里紧张,面上却是冷冷地说:“你看看你们掌柜的都是找的什么人,又是办的什么事?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拿进去。药是不是已经凉了,你告诉刘妈怎么热!”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拉起女人的手,两人卿卿我我的向屋里走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藤广志暗暗叹气,跟着他们走进了院子中。 厨房在东厢房,隐隐有一股淡淡的烟雾从门窗冒出来。 女人也发现了烟雾,蹙眉尖声道:“刘妈,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弄出这么大的烟来?赶紧把门窗都打开,哎呦,老是毛手毛脚的!” 尖酸刻薄尽显无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对儿男女还真是一样的难相与。 很快,厨房里便走出一个围着围裙的老妈子,应该就是女人口中的刘妈。 女人面对刘妈的连连道歉,只是冷哼了一声,就和瘦猴进了屋。 刘妈这才松了口气,对伊藤广志道:“拿进来吧!” 伊藤广志不疑有他,拎着食盒迈步走进了厨房。 然而,就在他人刚刚走进去的时候,烟雾之中忽然扑出两道人影,将他的两条臂膀死死地按住。 伊藤广志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可双手手腕被紧紧的箍住,根本无法动弹! 他本能地拧身甩腰,并奋力踢出一脚,可小腿很快就被人抱住。 与此同时,脖子也被人从身后用强有力的手臂勒住,对方力量极大。 伊藤广志双目睁得滚圆,脑海中感到一阵眩晕,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随时都要窒息死去,每一块肌肉都处于极度的紧绷之中。 “我不可以放弃,放弃便代表着彻底的输了,代表死亡!” 伊藤广志从心底大声的提醒自己,同时也在拼命地蓄力,试图做最后的反击。 他的双臂上血管暴突,越来越清晰。 身后的纪成林感到伊藤广志手臂的力量突然增大,心中一紧,想要阻止伊藤广志的逃脱,却无法抗衡伊藤广志手臂突然增强数倍的力量。 随着一声暴喝,伊藤广志右手臂终于成功挣脱了,他反手一拳重重击打在一名行动队员的面部,鲜血从行动队员的眼眶和鼻孔之中迸射出来,殷红色的血雾顿时染红了烟雾。 那行动队员捂住脸部,身形缓缓下沉。 伊藤广志精神一振,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还击。 岂料,这时小腹被重重地一击,直觉得腹内翻江倒海,五脏都移了位置,猛烈的击打让他身子都弓了起来,像是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与此同时,勒在脖子上的手臂也加大了力气,伊藤广志被勒地直接翻了白眼。 数名行动队员又拉又拽又绊,将其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紧紧摁住,使其无法动弹。 整个抓捕过程有惊无险,最终还是将伊藤广志制服了。 在院外暗中观察等候的王韦忠和方如今看到伊藤广志落网,兴高采烈地赶了过来。 这时,瘦猴也从正房中走出来,看到被拖到院子里的伊藤广志,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尽管方如今之前一再嘱咐,又多次指导其进行演练。 但面对真正的日本间谍时,还是忍不住腿肚子转筋,生怕被伊藤广志看出什么破绽,简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方如今上前拍拍瘦猴的肩膀:“辛苦了,干的漂亮!” 一句话让瘦猴如释重负。 方才的那个女人也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观看,却被瘦猴冷凉呵斥:“滚回去,一个娘们儿家看什么看?” 换来了女人的一顿白眼儿,不过她还是回到了屋子里。 伊藤广志半边脸颊被纪成林的大脚死死地踩住,另外半个腮帮子几乎被地上的一块石子顶穿,一团破布粗暴地塞入了口中,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心神惊惧莫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进入药铺站稳脚跟,就泄露了身份,竟然这么快就被敌人找到了他。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