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藩？ 皇太极起身来回踱步。 奉天靖难，始于削藩，明廷社稷大宗变小宗。 此乃千载难逢良机。 然而，皇太极犹豫不决。 八旗兵锋正盛，奈何实力难以比肩燕王，更未深耕明廷，缺乏撼动天下的声势。 联想到近期明廷铁腕整饬利弊，皇太极悬而未决的心思，逐渐拿定主意：“吾观天启帝非建文能比，秦藩乃明廷首藩，失封地，去权柄，却担任北直隶总督，明廷诸藩拱手听命。” “今天启抓捕山西宗藩，乍看声势浩大，实则拉拢打压并行，消而不杀，给予高官厚禄，天启削藩速度奇快，却步步为营，绝非建文那毛头小子能比。” 言罢，皇太极抓起身边的文书丢给范文程嘱咐：“先生好好看看。” 这是份皇太极花费重金购买的山西官吏升迁名单，文书内详细记录数月来山西官吏的升迁记录。 以鸟鸣春,以虫鸣秋，这份官吏升迁名单足以瞧出明廷在山西的部署。 少顷，皇太极询问：“范先生，可瞧出点端倪？” 范文程面容汗颜，只觉得谏言过于唐突：“可汗，天启非善类，今后不可小觑，陕西民变，天启名正言顺派官入陕西。山西官吏表面各司其职，实则贪污受贿，以权谋私。 奴才观之，天启以各种由头更换山西官吏，收归山西军政大权，范永斗运粮出关仅是导火索，削藩，收拾晋商是表象，借机整饬山西官场才是最大收获。” 皇太极满意颔首：“没错，天启以给魏忠贤修生祠的由头，迅速更换八省巡抚，将仕途不顺的尹伸派到山西任巡抚，尹伸深受君恩，自然成为天启在山西的眼线。 天启又以草原异动，派王之臣任蓟辽总督，李长庚任宣大总督，派史永安任宣府巡抚，曹文诏任宣府总兵，派张宗衡任大同巡抚，尤世禄担任大同总兵。 王之臣担任数载蓟辽总督，近乎是明廷内最熟悉草原情况的官吏，李长庚曾经前往陕西平叛，俨然是天启权力核心人物之一。 最关键，李春烨率明廷十余青年官吏齐赴山西各道，名为监督，实为掌兵。 这些青年官吏全是少壮派，少壮派最喜欢迫不及待向皇帝展露能力，或为更高地位，更大权力，通常喜欢下克上。 山西文官集团有尹伸，武将集团有李长庚，文武相间有李春烨，这都是天启在山西蓄力，等到抓住机会，明廷才爆发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此人不凡，以后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 “所以，本汗计划提前派兵征讨察哈尔部。” 济尔哈朗，鳌拜，范文程互相对视，又望向皇太极等候对方道出缘由。 皇太极深呼口气，在场全是自己人，济尔哈朗和阿敏是血脉兄弟，汗位更迭关键时刻却拒绝阿敏拉他单干。 鳌拜，范文程自是无需细说。 “八旗经济越来越危险，内部自救见效太慢，最行之有效方法将内部问题转移出去。” “只要雷霆手段打下察哈尔部，吃他们，喝他们，解决内部问题，又扩张地盘，扩充实力。” 纵观四域，西面内喀尔喀，科尔沁等部陆续归附，东部朝鲜处于半结盟状态，南征明廷又在关宁锦防线碰钉子。 柿子还得找软的捏。 林丹怯于八旗兵锋率部南下，留下少量族人固守察哈尔部旧地，此地兵力空虚，是块容易吞下的肥肉。 这时，济尔哈朗声若洪钟：“可汗，我没问题，可汗指哪我打哪。” 鳌拜亦出声：“可汗，征讨察哈尔部是上上策，收益绝对超过付出，更能化解八旗内部危机。” 范文程面露焦虑：“可汗，林丹志大而才疏，非八旗对手，然则将其逼急，对方容易狗急跳墙，若率察哈尔部倒戈明廷，这形同变相支持明廷。” 呔 皇太极嗤笑：“范先生，你也说林丹志大而才疏，非八旗对手。以前明廷或许对林丹寄予厚望，将其视作对抗八旗的马前卒，故而每年给他点赏银，几年来，他将蒙古内部搞成乱麻，更遑论对八旗作战。 现在，他率察哈尔部举族南迁，势必威胁明廷边境，以天启现有的手段焉能平白无故林丹赏银。 届时，八旗在北面打察哈尔部，明廷十之有八出兵协助喀喇沁，土默特对付察哈尔部，先生说八旗和明廷的变革是场比赛，现在八旗和明廷对林丹的察哈尔部，这就是场狩猎，林丹和他的察哈尔部就是猎物，未来会亡于双方夹击中。” 以前，他尚难确定明廷是否拉拢林丹汗，而放弃卜失兔。这阵子，明廷资助喀喇沁，土默特粮食，而无视察哈尔部落，林丹又举族南迁，迟早和亲近明廷的喀喇沁，土默特发生军事冲突。 由此证明，明廷内部在迅速纠正对叶赫部，内喀尔喀部的政策失误，依然放弃蛇鼠两端的林丹汗，转而全力扶持亲近明廷的朵颜旧部。 范文程拱手向皇太极作揖，佩服的说：“可汗分析洞若观火，奴才万万不及，但灭掉察哈尔部，八旗和明廷在草原正面冲突，难免面临两线作战，所以，可汗需做好长久准备。” 这时，济尔哈朗怒斥：“范文程，你前怕狼，后怕虎，究竟在担心什么？夺取察哈尔部，八旗实力大增，两线作战又如何，难道明廷不是两线作战，怕他们不成？” 鳌拜亦出声：“可汗，范文程瞻前顾后，故意扰乱可汗判断。” 孰料，皇太极扬手阻止两人言语，郑重说：“不，范先生的担忧没错，你们怕死未看天启对辽东制定的持久战策略，明廷无论人口，土地，经济都强于八旗，唯独军事弱于八旗，以前明廷政令不明，赏罚不明，这点明廷在快速改变。 何况，辽东明军正迅速修筑塔山、松山，大小凌河城及锦州城等各处要塞，加紧备战。” “所以，断不能小觑明廷实力。” “此番征战察哈尔部，八旗各旗分别出十牛录，近期各旗迅速准备粮草，五日后领兵西征，至于范先生建议南下拉拢明廷藩王，此乃良策，怎奈阿巴泰刚刚经历失败，明廷必有防备，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这时，济尔哈朗询问：“可汗，希福等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救，必须救。” 皇太极斩钉截铁说。 希福等是他派遣出去，冒险南下为八旗破局，不救对方，八旗将领如何看待他，若失去八旗人心，这比宁锦战败还动摇他的地位。 何况，希福，谭泰，马福塔等都是他亲信，不去搭救，如斩十指。 “此事交给老十让他率领使团前往明廷，不惜让地花钱赎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