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这话说得莫名,她是凤昭帝的亲妹,自然就是时煜的姑姑,且第一次见时煜便以姑姑自居。 为何又要重审一次? “公主怎么了?”卫清晏递给青芜一块帕子。 青芜接过,以帕捂面蹲在了地上,无声落泪,良久,她闷声道,“被那小傻子气到了,但本宫也欺负回去了,算了,就不跟他计较了。” 曹忆昭院中发生的事,在青芜到之前,便有暗卫提前告知了时煜和卫清晏。 两人皆是聪慧之人,青芜这样的话怎能搪塞得了他们。 但谁都没继续追问,任由青芜哭停了,卫清晏才问道,“公主可要去我屋里补补妆?” 青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样闷着哭,自己的妆容定然花得不成样子了。 “那便去吧。” 堂堂青芜公主,怎能被人瞧去难堪的一面,她以帕掩面跟着卫清晏到了房中。 时煜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深。 青芜刚刚那一声姑姑,像是真正的接纳了他这个侄子,而先前她认自己好似只是不得不认,为什么? 发生了何事,让青芜有如此的转变? 她刚刚那个看似无理的要求,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她在透过自己看谁? 时煜面向院中的桂花树,陷入沉思。 屋里,卫清晏引着青芜坐到了梳妆台前,问道,“可要唤侍女来为公主梳妆?我不太擅长。” 青芜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为了让眼睛显得深邃而画的眼妆早已晕成了两团黑,鲜红的口脂也糊了唇周到处都是。 实在惨不忍睹。 若是在自己的府邸,丢人就丢人算了,可这不是公主府,便道,“不必了。” 她不想旁人看见她好欺负的样子。 但也没法让卫清晏离开,因为妆花成这样,总是要洗一洗的,好在卫清晏没多问,便打了水来。 等看清青芜浓妆下真实的脸,卫清晏有些明白,她为何不让人来伺候了。 洗去艳丽妆容的脸,比实际看起来至少年轻十岁,五官温和,尤其那眉眼,温和得没有任何攻击力,反倒有种惹人怜爱的无辜乖巧。 这样的面容,确实无法震慑人。 青芜察觉到她的眸光,也只是手微微顿了下,便又继续为自己上妆,直到浓妆再度挂在脸上,她才转头看向卫清晏,红唇微启,“本宫在这皇城名声不太好。 与本宫走得近了,声誉怕是也要受些牵连,但,时煜是本宫的亲侄儿,本宫如今血亲不多,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太子府,本宫想来,还是要时常来走动走动的。” 一贯的霸道口吻。 卫清晏笑,“公主愿来,随时可来。” 恰好,时煜血亲也不多。 一夜的时间,足够他们探听青芜平日所为,虽嚣张跋扈,明着对皇后不敬,养了许多面首,行为大胆不拘,但不曾听闻她刻意欺负过谁,主动找过谁的麻烦。 这在卫清晏看来,便已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人,毕竟她是手握半块国玺的长公主,比谁都有资格仗势欺人。 青芜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说,凝视她片刻,红唇一翘,倨傲的气势顿起,“既如此,往后可就容不得你反悔了,走了,勿送……” 说要走的人,却顿足在了桌案前,视线落在桌上铺开的画卷上,待彻底看清画卷内容后,她猛然转向卫清晏,“你这里怎会有福珠珠的画像?” 福珠珠? 昵称? 听青芜这口吻,两人似很相熟,卫清晏扯了个谎,“混在一些古董字画里的,刚正想仔细看来着,公主就过来了。 听公主唤她福珠珠,想来是认识的,那公主可知他们为何会将这姑娘画像,送到太子府?” 青芜不语。 卫清晏又走近了些,也将画像打量了一会,“瞧这姑娘面相应还未及笄,但头上的发饰却装扮得过多,有些小孩扮作大人的模样,甚是可爱,我倒有些好奇,这是谁家的姑娘?” 青芜抚上画中女子的脸庞,沉默片刻后,终于道,“她是镇北侯的女儿梁福珠,那些头饰是本宫送她的。” “公主对晚辈大方,如此,请公主帮我们把这画像送还福珠珠姑娘吧。” “她不是晚辈。”青芜眼里多了一抹悲怜,“她是本宫的朋友,多年前便死了,这画像放在你们这里不合适,本宫便带走了。” “她是如何死的?”卫清晏感叹,“这样好的姑娘实在可惜了。” 青芜将画卷卷起,嗤笑一声,“没什么可惜的,她傻罢了,为了个男人跳河殉情。 捞起来时,尸骨都被鱼儿啃噬得不成模样,连死都不知道寻个体面的死法,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话是这样说,语气里却难掩悲伤,那幅画卷也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待走到门口时,她又转过头看卫清晏,“这画像如何送来太子府的,本宫不知,但你可以好好查一查。” 连着两件事,青芜再没了逗留的心思,带着画卷便出了太子府。 时煜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青芜一离开,他便让暗卫去查镇北侯女儿的事。 那抹残魂被留在瓷瓶里,绝不是溺水而死,所以,要么青芜撒谎了,要么青芜也不知实情。 而青芜回到公主府后,遣散了所有下人,一人静坐屋中。 容与盯着陈武等人跪够一个时辰后,也急忙回了公主府。 “公主?” 容与走到青芜身边,低声唤道。 出神的人回到现实,青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容与坐下,“你可还记得我先前问过你,胎儿在腹中可否诊出身体是否有疾?” 容与看了眼对面的椅子,便坐到了青芜身边,点头道,“记得,公主是否发现了异样?否则您不会那样对曹忆昭。” 青芜看了眼对她过于了解的男人,也没瞒他,“或许时煜才是林千凝和皇兄的孩子。 仔细看,他其实是有些像林千凝的,只不过林千凝本不太出现于人前,又去世这么多年,加之外人不知她曾有过孩子,所以,无人发现。” “还有皇后对曹忆昭的态度,对吗?”容与算是青芜养大的,不难想到她今日对曹忆昭那般的用意。 青芜颔首,“皇后从不是仁慈之人,仇人之子,她定会杀之而后快,哪怕是个低能儿。” “所以,哪怕确定太子殿下就是林千凝的孩子,公主也不会告知时煜实情的。” 容与语气笃定。 青芜起身,走到窗前,“若时煜真是千凝的孩子,我是高兴的,可就因为他是千凝的孩子,我才更应该护着他。 容与,我们这条路不好走,我不能再让他牵扯进来,我答应过皇兄,要护好他的两个孩子。 所以,那时哪怕以为他是皇后的孩子,我再恨皇后,看在皇兄面上,也只能认了他。 但他身上到底留着一半皇后的血,我无法轻信他,可如今知道他是千凝的孩子,我却是更不能对他透露什么。 皇后当年定是孕中便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先天不足,所以,才换了千凝的孩子,可容与,你细想一下,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