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二位,一起来吧。” 薛十七笑道,“我们可不像你们,我们三个说起来都可以算是刚来到承天境地界,不懂的东西可多了。你看范兄,他甚至连话都还不怎么会说呢。”说着看向范远去。 范远闻罢,当即是笑着连连点头。 “这…好吧。” 霍钦思虑片刻,随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五人一行便一边穿梭在银松城中走着,一边顺带还沿路向一些居民打听,先问圣佑宫的位置和去向,再问云岚石、空古和常辛。 众所皆知的圣佑宫就在城东郊,但对后三个名号,却是不论什么人都表示是从未听说过了。 从东门出了城,五人放眼便瞧见了不远处山头上那修建得颇具一番规模的圣佑宫,便沿着一路通达的登山石阶向上走去。 …… 走在通往圣佑宫的路上,薛十七为彰显热情以便在承天境广交好友,便又主动向霍钦、谢木生搭起了话。 “对了,霍兄,谢兄。” 薛十七看向二人道,“你们之前在一阳洲时…打的是什么败仗?方便说一下吗?” 这都怪范远还没能流利说起这边语言,否则她大可以像以前在青云境时一样继续保持恬静的外表。 不过由于她的话语声悦耳动听,听她说话的倒也没一个有半点怨言或是烦躁,哪怕话题再是敏感也一样。 “薛小姐,这也想知道?” 霍钦顿时是略显讶异。 “呃,冒犯了吗?” 薛十七眉头微蹙,“毕竟我们现在要找的人和东西都没有半点头绪,也刚来承天境,只能是尽量多打听、多了解了,说不定哪就藏有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的线索呢,是吧?” “那是当然。” 谢木生顿时又是表现的比十七更为热情,“我们说到底只是雇佣兵而已,打仗只是为了钱,打输了也没什么,队伍筹到钱了再组就是了。至于我们当初打的最后一仗嘛,那时是这样的…” “老谢!” 霍钦当即是一声喝断。 “又不能说?” 谢木生疑惑道,“钦哥,不是我说你啊。人家从一开始就救了咱命,到现在可啥好处也没从咱这捞着,更没害过咱,你还防备啥呢?还不当人家是好人吗?” “而且人家可是玄阙宗弟子呀,你读过书,你自己都知道这是什么大背景。人家三个和咱们一样二十多岁的年轻弟子,就每人一把神器揣身上了,还能从咱这贪点啥?还至于贪啥,有必要贪啥?” “就算要说打败仗的事,那也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咱还是雇佣兵,强中自有强中手再正常不过了。” 谢木生道,“无论是丑事还是坏事都轮不到咱俩头上,有啥不能说的?” “老谢,你这…” 霍钦同时也面露疑惑的看向老谢、随后无奈叹道,“罢了,没事,你想说就说吧。” “啧…” 见钦哥这副神情,谢木生转看向薛十七去,竟是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了。 话说到这份上,尽管范远、薛十七、萧衡三人皆察觉出了此时在场的气氛不太妙,再说下去只怕这对虎狼兄弟都要有些不开心了。但范、薛又是既想知道确切的发展,又不知该要如何收场… “呃…各位,其实这些天我一直还有个疑问。” 于是这时,便见萧衡主动开口、救了场的问道,“你们说的‘雇佣兵’和‘钱’,都是什么意思?” “哦,忘跟萧兄你解释了。” 谢木生随即转看向了萧衡去,“刚才说了,雇佣兵就是专为钱打仗的队伍。如果用你能听懂的、比较远古些的言辞来解释的话,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专门打架的自由部落。谁给了好处,比如吃的、喝的、用的,就给谁去作战。只要有好处就可以行动,甚至哪怕第二天就打的自己昨天的雇主也能出战。” “这样啊。” 萧衡顿时是恍然大悟,“那这种部落,我们那时也有呀。” “是啊,唯利是图,利己为先,这可是不分种族的老传统了。” 谢木生继续解释道,“至于钱嘛,也就是现在我们一般所收的好处。本质上只是其它的东西,比如金、银、铜、玉、宝石、灵丹妙药或是法宝器物之类都可以算钱,但可以拿去换吃、喝、用的。” 听谢兄说到这里,一旁沉默许久的范远则是微微蹙起了眉。 这倒不完全是因为他没法流利对答,而是听到“唯利是图”“利己为先”这几个字,便又触动了他心中绷紧的那条侠义之弦。 若说这几个字是人性本质,亦或是不分种族,那么强调“牺牲奉献”“利他为先”的侠义精神,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从前的范远只是很向往英雄侠义的故事,以至于下山去付诸许多实际行动,直至今日都是如此。 但若要研究起这种思想从何而来,要去探讨其与人性本质思想的孰优孰劣,便是无不让他犯了难了。 “…喔,懂了。” 萧衡又是恍然大悟,“那我们那时也有嘛,一些海边部落会用贝壳,游牧部落则有拿兽齿、柴火之类的。” 尽管只是这个年龄段的萧衡,但也早已有了足够的、在各个部落中流落的经历了。 毕竟若非真够见多识广,还真没法让遇到的每个酋长都饶他一命。 “对,就是那些,哈哈哈。” 谢木生大笑道,“看来萧兄要融入我们这个时代也不是很难嘛,毕竟很多东西看似是变了,其实无非就是改名换姓,那扒开了皮来骨头还是一样的嘛!” 此话一出,更令范远是深思良久。 接着,在转头过去瞥了沉默的钦哥一眼后,谢木生随即深吸一口气、转回看向了三人。 “其实吧,也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谢木生平静道,“非要说有什么敏感、冒犯的地方的话,最多也就是…全军覆没的是我和钦哥亲自组起来的部队吧。钦哥是这支队伍的头,我是二把手和先锋大将,是我俩来负责收钱、谈判和分钱的。领工钱的小兵们只需和我们一起打仗冲锋即可,赢了分钱,输了散伙,死了给家人发抚恤而已。” “当时是有一支双角犀族部落和一支猾族部落起了地盘冲突,双角犀族雇佣了我们去一起参战,但没想到猾族找了更强大的帮手…到了打仗那天,简直是天昏地暗,到处血流成河,不止我们全军覆没,就连双角犀族也几乎被灭族。” “我们两个也被一路追杀,最后跳海逃生,不料…就一直飘到了本合洲去,上岸了不知道是哪,就一直往内陆走,再后来…就遇到你们了。” “更强大的帮手?” 薛十七疑惑道,“也是雇佣兵吗?是什么种族的?” “应该不可能只是雇佣兵。” 此时的霍钦终于也开了口,“我们常年混迹一阳洲,双角犀族和猾族都是什么实力我们一清二楚。当时出场参战的那群强者…根本不是猾族能请得起的,就连他手底下的小兵也一个个都是境界高强的天仙,毫无疑问比那蛇妖方见玉都要强得多。” “若非我和老谢变成了原形后都能跑得够快,我们也早就被追上杀死了。” “至于他们的种族,我们还真不知道。他们始终只以人形出战,依稀只记得气息绝非人族,但又认不出是哪种妖。” 霍钦说道,“说到底的其实也就是这些了,更具体些的,我们雇佣兵也没法知道太多,只管收钱参战而已。” 一旁的谢木生也点头附和。 “这样啊…” 范、薛、萧三人闻罢,便皆是面面相觑,神情凝蹙、若有所思。 …… 未久,五人即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位于银松城东郊的、承担治理该城及周边地带之作用的人族修仙门派,圣佑宫。 高大恢宏的门楼,与玄阙宗交莲岛及六座天牢岛口岸处极为显古的石门楼不同,整体是白墙金瓦,气仪庄严、不负其名。 门前,两个一身蓝铠、持长枪的士兵拦住了来到门前的五人。 “站住。” “前方是圣佑宫,外来族类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有劳小兄通报一声,我等是玄阙宗弟子,奉宗门长老之命,下山来有要事求见贵派掌门,不知可否放行?” “哦,那就请诸位稍等。” “好。” 薛十七话音落毕,众人便见两个守门士兵的其中一人掐诀施法,与手中长兵一起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哗的一声直飞进了门内。 只稍片刻,那士兵便呈流光形飞了回来。 “掌门有令,三位可以放行。” 士兵持枪抱拳道,“但随行的这两头小妖不得入内,只能在别处等候。” “这…” 三人闻罢,转头与二妖对视,现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看,我早说了吧。” 霍钦无奈瞥向老谢道,“人族和妖族要是能和睦共处,当年就不会分别迁居东西两域了。” “没事,十七小姐。” 谢木生则是看向薛十七咧嘴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城里等你们吧,顺便也帮你们一起打探。” “好。” 薛十七微笑着点头、挥手道别了罢,随即转身,与范远、萧衡一起,在两名士兵的引领下走入了圣佑宫。 而霍钦、谢木生则只能回头,往银松城原路折返了去。 …… 圣佑宫,银松城的“城上之城”。 统领、辖治圆明洲境内整个西域,银松城及周边的,此千里地带之内无人居于其上的主人——圣佑宫掌门,及其家室、弟子与部众们,便皆居住在这座圣佑宫中。 宫内的各式样殿阁楼宇虽比不上玄阙仙岛的壮观、气派和琳琅满目,但每一处建筑皆落于实地,排列规整,比玄阙宗要能入眼得多。 各处都有身披蓝铠、手持长戈的士兵或穿布袍、御剑而飞的修行弟子,这倒是也比玄阙宗要更热闹,更显有人气、而不冷清。 范远、薛十七、萧衡三人穿过进门后有仍然冗长的玉白色砖石板铺就的广场路,踏上百级长的石阶,拨开丝帘、走进了进门后的第一处高大与尊贵的宫殿,这才终于见到了尽管他们是到了才临时起意、但也依然见到了的人。 只见大殿深处尽头的高座旁,那是个束发扎髻、身穿天蓝色长袍、腰系长剑、须发皆显乌黑色的青年男子: 圣佑宫掌门,灵祥真人。 除他以外,殿内还有几位衣着考究复杂、法力非凡的仙人,但三人只看外表还暂时认不出来都是什么身份。 “欢迎!” 一见三人走进,灵祥真人随即也尽显热情、没有端起任何仙人架子的便走上了前来,“三位贵客到访我圣佑宫,实乃是蓬荜生辉呀!” “见过灵祥宫主。” 三人见状便在原地礼貌的躬身鞠礼,其中只有薛十七开口应答。 就如对银松城与圣佑宫的了解一样,在玄阙仙岛上时,范远与薛十七就已经读到过了有关山下人族门派的记载,尤其是这个离他们最近的圣佑宫。 此时在他们眼前的宫主灵祥,是位纯血人族,今年大概一百多岁。 “灵祥”既是他的真名,也是他的法名和道号,在承天境的很多同样不顾繁文缛节的人族为图省事,便都是如此取名。 因此,除了称呼他宫主、掌门外,也可以称其为“灵祥子”或“灵祥真人”。 虽是银松城本地人,但灵祥少年时是拜入到了大曦洲的人族第二大修仙门派“寻梦天”去作为弟子修行。直到二十三岁渡劫成仙后,才回到了银松城来做圣佑宫掌门。 原因其实无它,很简单,只因他父亲“墨仁真人”便是上一任的圣佑宫掌门。 这对父子治理着这片离玄阙仙岛最近的地带,据说其实又曾与玄阙宗有着一些过往的渊源… 而那些既年代久远,又与噬天大阵及神器无关的故事,就不是范远、薛十七曾有意去了解过的了。 “几位可都是玄阙宗弟子?” 走近前来,灵祥真人却是面露疑惑,“怎么…看着有几分面生呀?” “在下名为薛十七,这位叫范远。” 薛十七开口代为作答,“呃…若要严格来说的话,我们两个算是玄阙宗弟子,但是是数月前才正式入门而已,所以宫主会看着面生,而这位…” 顺着薛十七的视线,灵祥真人便转头看向了萧衡去—— 然而,在与他四目相对之际,便见那灵祥真人是突然锁起了眉头,眼中疑惑顿时更重,仿佛看出了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