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遇上吗?” 怀玉闻罢,顿时也面露疑惑,向浩澜看了一眼。 景明见状便知,应该是“常辛已拼齐地图并向东飞来”之事,叔父此前已传信回扶桑说了,但“回来的路上没遇到常辛”则还未来得及汇报。 “是。” 浩澜想起此事也严肃点头,“他先我们许多天就已动身了,很可能在我们出发前就已经抵达东方部洲,难道…扶桑这边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动吗?” “完全没有。” 楹梼应道,“会御剑的人族在承天境并不稀缺,尤其还是主要以人族偏多的东方三洲,更何况他还没成仙了。哪怕他真从我们扶桑岛上空飞过,只要他没把云岚石带到身上,也没人会刻意去注意到他的。” “这就难办了呀…” 听到这的浩榆则是抬手抚颔、眉头深蹙了起来,“照此说,哪怕是眼下唯一需要去找的云岚石,我们都没有任何线索了?” “是可以这么说。” 怀玉前辈此时也是眉头紧锁,“眼下…还是只有寄希望于他们玄阙宗五百年前那个叛逃弟子了,但这事我们青鸾族又没法出面,那就只能等玄阙宗的人把消息和线索送过来了。” “师弟他们…还在青云境没出发呢。” 景明闻罢便是无奈一笑,“听他们说,还要参加完炎国太子苍禹和江国公主姜元夕的婚典后才打算出发,这还有十几天,更别说之后…” “好吧,那就更不必着急了!” 怀玉前辈听到这便打断了景明、从地上站起了身来,周围众人见状便也随之一并站起。“在这之前,景明,你就先在这住下,好好逛一逛你这从未谋面的故乡,认识认识你的父老乡亲们吧!顺便在玄阙宗派人来之前,把承天境八部洲的上古文字、语言,有利你等沟通与行动的符书、飞谕、传音、传移和御炁等修仙奇术,以及如何自在控制你自身灵力、变身为青鸾原形的方式学了,至少要没那么容易暴露、别去了承天境被认出来是外乡人了,再和他们一同出去闯荡、寻找云岚石吧。” “明白。” 景明点头应下,表示了遵从怀玉前辈的安排。 …… 于是,这场短暂却意义重大的会面就此结束,怀玉随即送七人离开了她的宫殿。 殿外平台上,佳丽、楹梼两位前辈告别景明一家后,便也在一阵碧光中变成了青鸾原形,而后振翅起飞,离开了此处。 “先带他们去休息吧。” 灵兰看向丈夫榑浩榆说道,“小叔子从大黎过来,昼夜不停连飞好几天,都累坏了吧?景明也还背着一身行李呢。” “我还行,多谢嫂子关心。” 榑浩澜闻罢则是微笑着礼貌回应。 “对了,景明,有个事忘和你说了。” 榑浩榆此时转头看向了儿子景明去,“其实你还有个大你两岁的姐姐,叫‘榑景秋’。” “啊?!” 榑景明一听顿时是两眼瞪大,看向了叔父去,“有这种事,叔父之前几月怎么没和我说?” “忘了。” 榑浩澜倒是答得轻松,“帮启国管了二十多年的军政,连你我都没空去看过一次,哪还记得景秋呢。” “无妨,她现在也不在扶桑,自己到承天境闯荡去了。” 榑浩榆继续对儿子景明说道,“以后你们若有机缘巧合见了面,对上名字,或许就能一叙姐弟之情了,她是一直知道你的存在的。不过…她对玄阙宗六神器和空古的事一无所知,若真有那天,景明你也要切记,千万不要把你姐姐也卷进来了。” “…明白。” 榑景明表面上点头答应,实则却是面色凝重,心中思绪万千。 只从“自己有个姐姐”这一简短的消息,便让他刹那间想到了一些事。 倘若当年留在人间的是姐姐,带回扶桑的是自己,那自己就能是有爹娘陪伴、也从未被卷进玄阙宗之事,如今也在自由闯荡的一只青鸾,过上也许彻底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生了。 爹娘昔年一念之间的决定,却给膝下他们姐弟俩带来了两种天壤之别的命运。 想起此事,景明又继而联想到了之前人间各个王室子女的各自经历与结局,宣国的杨郜和杨问歌,江国的姜夷录与姜元夕,炎国的苍禹等…不由又是慨然长叹,唏嘘无比。 …… 二十天后,腊月廿一。 如今,已是范远、薛十七、子显、白桐、薛珞五人被元清子和罗沉带到玄阙仙岛来的次日了。 云顶之上,金乌升起的天光与炽热洒射到交莲岛七零八落、无序悬浮着的楼阁群中,将昨夜都不约而同有所失眠、却又因不知方位而不敢轻易出门的五人都分别照醒了。 每人走出到各自的院门前,都见到了门前悬挂着一张金光符信,上面只简短的写着让他们一旦准备好了,便可以揭下此符。 随着五人先后揭符,那符信便化作金光消散,而后在他们脚下凝聚成了一柄长剑,搭上他们、飞出了楼阁群。 一路飞出交莲岛,直上千丈高空,来到了六座天牢岛之一的“九天地煞岛”上。 遥看每座天牢岛几乎都一样,只相当于人间一座郡县城池大小,都有一条粗大可见的巨型锁链、如空中浮桥般牵引到静真岛的边缘。 锁链末端牵扣的位置都有石门楼,也仿佛说明了此处即是口岸。 过了石门楼后有几处石桌凳,而后百步开外,便是建设得与岛上其它建筑一样仙风道骨、但却是作为牢狱使用的,恢宏壮观的楼阁群了。 约午时左右,最后一个揭符的范远也被飞剑承载,最后一个抵达了九天地煞岛上的石牌坊前。 放眼望去,不远处的一处石桌边,元清仙人、罗大哥、十七姑娘、白桐姑娘、子显姑娘和薛大哥早已围坐交谈,像是皆已等候他多时了。 “范远,你起最晚呀!” 一见范远终于现身落地,架腿而坐的罗沉便是高声呼唤。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范远边走上前去,便无奈笑应,“昨夜失眠良久,睡得迟了些,没耽误什么事吧?” 想起昨日说过的事,五个晚辈皆在一落地时便明白了一起床就带他们来九天地煞岛上的缘故。 “没事,时间有的是。” 罗沉摆摆手道,“你们几个都还年轻,昨天一下子接收和了解了太多,失眠很正常。放心,将来待在岛上慢慢适应就好了。说不定很快就一个个都成仙,超过我之上了呢,哈哈!” 明知自己今日起就要被囚禁到不远处的另一座地狱魔煞岛上,罗沉却依然笑得十分自在和惬意,与他在青云境时的豪情并无区别。 “走吧。” 随着元清子发话起身,周围众人也一并站起,随一道他沿着石子路、向着百步外的正门前殿走了过去。 …… 不久,七人即来到了殿外,先后止步。 “来者何人?” 不远外,那紧闭着的大门后便传来了一道吐字缓慢而沉重,却仿佛重锤打在各人耳畔、响彻天地的轰鸣般的话音。 说的是承天境上古语言,七人中有四人皆不能听懂。 “我乃元字辈弟子元清子,奉大樟长老之命,请见天牢一号要犯。” 元清子抬手作揖,开口也是一句四个晚辈听不懂的话语,回答了门后的这道沉重话音。说罢同时,还伸右手向前一阵挥摆,变出了一张金光凝聚而成的符文、凭空显现在掌心,对准了门的方向。 不知那符上文字写了些什么,在他出示符文后片刻,便闻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间,大门缓缓从正中向内打开了。 与此同时,元清子也挥一挥手,将那符文化作金光消散。 “走吧。” 而后领着众人上前,踏上石阶,走进了殿内。 “待会由我来问话吧。” 边走着间,罗沉便看向众人说道,“毕竟这三十多年,是我在青云境找这神石最费心力,我早就想好有许多话要跟他说了。” 余众六人皆点头以应,只觉得这话说得不是很有必要,毕竟本来也没人打算跟他抢。 在七人皆迈进了门后,两扇大门又在一阵轰响中自行关上了。 …… 走进了这殿内,所见之奇景完全超出了五个晚辈的想象: 只见这殿内不仅与外部所见的“仙宫”模样完全不符,甚至和人间的许多牢狱相比也是天差地别。 虽是从一扇大门走进,但七人就仿佛进到了一处山洞般,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岩壁,抬头是有一道不知为何的光源打下来,向下望则深不见底。眼前是一条狭窄的石桥,向前延伸又是百步左右,便到了一个十丈宽广的平台。 洞内整体显得幽暗而阴森,倒与那永泽宫地下以及铉影阁总舵所在的通路有几分相像。 “这…” 跟着两位长辈向前走,五个晚辈环视四周,皆被这内外有别的奇景看得是讶异无比。 “不必惊讶,这很正常。” 罗沉见状、便为晚辈们解释道,“就像林真人的重云山或是空古的凌空境一样,进了这里,其实是进了九天地煞自己的小世界。每个典狱长都有各自要看管的犯人,这样也便于压制犯人们的修为,让他们无法越狱。至于他们如何打扮牢笼的模样,则是他们自己的自由,宗门本身懒得干预。” “那…我们要见的人呢?” 进门以来还未见到任何一个除他们外的人影,再听这番解释,范远不由疑惑的问了出来。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不久: 只见众人眼前,那十丈方圆石平台上的正中央处,轰的一声凭空爆燃、升腾起了一阵碧绿色的焰火,不由使众人皆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而那火焰噼啪燃响着间,也缓缓凝聚出一个人影,逐渐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只见那人高七尺余,低着头、一头乌发披散,穿着一身与今日元清子、罗沉之打扮形制相似的玄阙宗仙袍,双手双脚戴镣。看不清面庞,却隐约散发着一股阴冷、暗沉与颓丧之气质。 正如罗沉所说,作为要犯,他的修为已经在此被完全压制,与个凡人无异了。 “哟,久违了!” 罗沉见状,当即是挥手打起了招呼,“安前辈,别来无恙啊!这么些年没见,在这过得如何呀?” 这番话语,说的居然直接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懂的、青云境的语言,并且这称呼还是一句“安前辈”。 这下,便不禁是出乎晚辈们意料、又引得他们浮想联翩了。 “此人是未国安氏祖先,玉娄城的创派祖师之一。” 此时,罗沉则转头直接向晚辈们解释、消除了他们心中困惑,“玉娄城的常辛、安邴叔侄,都是他的后代。” “啊?” 听了这个终于揭晓的答案,晚辈们倒是也总算明白为何安氏会传承有其中三分之一的地图,以及另外三分之二也就在西边不远的乐国了。 “…你是哪个?” 只见这一号要犯“安前辈”抬起头来、并没有否认罗沉的任何一句话语,却是直勾勾的看过来,那眼神中透露出更加深沉的肃杀与死寂,但却仿佛已经忘了眼前与他打招呼的这个晚辈。 “元沉,三十多年前来探望过您,不过一直没成仙,变化有点大,您想不起来了也正常。” 罗沉边说着边走近过去,余众六人也跟随上前。 “关在这这么久,来探监的人多了去了。” 安前辈答道,“呵!只不过来了…问的无一例外都是云岚石的事,只要是这件事,我就绝不会说。我也不修炼魔煞功,要关多久都行,随便你们怎么熬。” “那是当然!” 罗沉此刻话语间仍在迎奉着安前辈,但表现出来却是态度浮夸、像是在得意的说反话嘲讽一般,“五百多年了都没人能撬开您的嘴,我们当然明白安前辈这一直以来令人钦佩的傲骨了!只不过这回,情况倒是不同以往了呀。” “嗯。” 安前辈自然听出罗沉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便也没有认真应对,只是敷衍点头。 “上次探望过您后,我下去青云境玩了三十多年,稍微出手,不慎…搅起了风风雨雨。” 罗沉继续说道,“您猜怎么着?杬柷剑、沉武刀、长禾斧都被我找着了,不信您看,这剑就在这,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说着还朝范远的位置指了一指,“而您的玉娄城,也阔别几百年、终于出了一个即将渡劫的后辈,但却在战争中渡劫失败而死,连带着整个未国也受降亡国了。您的安氏后人,也把安侯城献了出去,怕是往后都不能修仙了。” “我无所谓。” 安前辈依然表现得无比镇静,“五百多年了都没一个成仙上来,居然还对凡人投降…呵,亡就亡了吧。” “哦?那这可不对了。” 罗沉话锋一转、立即切入了正题,“您猜怎么着?现在跟之前五百多年情况都不同了,您的一位安氏后人,我刚才提到的常辛,已经凑齐了地图、解除了禁制,御剑离开青云境、照着地图指示的东方飞去了喔!” “什么?!” 此言一出,本来自始至终耷拉着脸、没一点好脸色的安前辈,竟是突然瞪圆双眼,直视向了眼前众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