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还当真敢说。” 余众尚在惊疑时,罗沉便已立即回应,“杀死空古?十三万年前六祖不曾办到,十三万年来占有最丰沛灵力还堵着门的林真人不曾办到,长老是如何敢相信…今日的我们能在四十七年内办到的?” “在自己世界里,当然是不死不灭的。” 大樟长老看向罗沉,“按理说,本该连打败他的可能也没有,但六祖做到了。这是因为当时他们以自己的命格神器参与了噬天大阵的布设,凌空境的灵力来源就依赖着他们的搭建与维系,他们自然也就能在空古的世界里引用足够的力量,直至能与空古一较高下,并击败他了。” “而林真人则没有参与噬天大阵,所以,这重云山与凌空境的主人互相都知道过去了必死无疑,也就自然没有去拜访过对方。” “至于我们如何做到,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萧衡祖师的后招吗?” “其实这一后招就是个强硬手段,我透露一点,说白了,就是制造出个足以对付十三万岁境界天仙的更强者出来。但我们不一定非要在对付上林真人后再做,把这招先用来对付空古,那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何制造,目前必须保密。当然,等你明日知道了,你会相信我所说一切的。” “啧…” 罗沉眉头一蹙,没有全盘置信,只选择了默不作声。 “…好吧。” 其余几人听罢,也只得纷纷点头应下。 到这里他们才终于明白,玄阙宗和他们摊上的这个事究竟有多大。 尤其子显,再回想起半年前在渊国密林里与苍禹一同遇到十七时她所说的话,如今一一目睹与印证,更是天壤之别尽现眼前了。 …… “上中下三策,计划具体便是如上了。” 大樟长老继续道,“这是我们为避免被空古的灾劫牵连,导致玄阙仙岛与青云境皆毁,所必须达到的结果。至于过程,在公布我们玄阙宗的安排前,我倒是想先听一听你们几位的想法。你等,更支持哪一策?” “我就不必说了。” 又是罗沉最先开口,然却见他说完便是盘手抱胸、一阵叹息,“我本身已是计划的一部分,我怎么想就不重要了。” “嗯。” 大樟长老对此竟也不反对,便看向了其余六人,“那你们呢?” “这…当然是中策,收集神器了。” 六人中辈分、年纪与实力皆最长的元清子首当开口表了态,“先不说下策,只有掌门、长老、堂主们和师弟能知道了,这上策也是过于离奇,料来也是绝无可能实现。” “对。” “…是啊,怎么可能说服。” 薛十七、子显、白桐三个姑娘纷纷点头应声,表示了对元清子说法的肯定。 “哈!毫不意外。” 薛珞看向众人道,“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以前我们铉影阁在人间活跃二十年,尤其最近一年,都数不清有多少事都被‘更能打’而得以简化、省去了许多嘴皮子和麻烦手段了?长老如此问我,若是知道我之前在人间做什么的,就会明白我要支持哪个了。而且,这个更强者若真能造出来,且能造的比收集神器的要简单、要快的话,那我就更得支持下策了。” “嗯,不愧是你。” 大樟长老看向薛珞,想起适才晚辈们到来之前、元沉特别提起他所说的一切,不由是微微一笑。 “那就又是你最后一个表态了。” 罗沉看向范远去道,“范远,你可是拿杬柷剑杀过人了的,你可别现在跟我说你要支持上策啊,你的善良不是在这种地方用的。” “这…” 听到罗大哥如此了解自己,范远不由也一时语塞。 然而,面对周围所有人投来的目光,范远迟疑思虑一阵,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大樟长老。这三策好像并不冲突,有没有可能…三管齐下?同时执行呢?” “不行。” 大樟长老果断否决,“先不说能否有人敢到凌空境去跟空古对话的上策了,光是这个你们还不能知道手法的下策,就目前可以告诉你们的便是,其实会与收集神器的中策冲突。不过你既然这么回答,本座也明白你的想法了。” “…好吧。” 范远于是低下头来,未再多言。 “好,那本座就要代表玄阙宗,宣布对你等七人关于此事的安排了。” 大樟长老说罢便抬头平视起众人,“首先自然是如适才所说,你等暂时需要都留在岛上,先把承天境八部洲的文字、语言,有利你等沟通与行动的符书、飞谕、传音、传移、御炁等修仙之奇术学了,至少先会个基础,才能下界去寻找神器。否则会很容易暴露,看起来像外乡人。所以,你们会先在岛上停留一段时间。” “之后,或待时机与条件成熟,你等便可随各自师父下岛,闯荡承天境。” “当然,为搜集神器的效率,也为掩人耳目。你等并不会同时出发,也不会到达承天境的同一地点。至于具体如何,就待之后再告诉你们了。毕竟现在说,你们也不会明白我说的是哪里。” “明白。” 五个晚辈对此没有异议,皆只严肃点头。 …… “元清,你已是天仙之身。目前无需收徒授业,暂时也就没有留在岛上的必要了。” 大樟长老看向元清子道,“你做一番准备,明日便启程去扶桑天木,代表我们向青鸾族知会一下玄阙宗的意思,以及这边的情况。看看青鸾族与九霰杖现今如何,顺便也与元沉结交的那对叔侄汇合。再之后,就看情况再做安排。” “明白,遵命。” 元清子抬手作揖以应。 “元沉,你身上有空古咒缚,如今只有留在玄阙仙岛才能保护你不被他夺舍肉身。” 大樟长老随即接着看向罗沉,“我将你安排在地狱魔煞岛上,对外称是囚禁。但我已与他知会过,你可以在岛上自由行动,若要清净,也可以到他的小世界去,那里一样能隔绝空古的咒缚之力,需要些什么,让他随意去造便是。” 众少年适才在交莲岛上已听两位前辈说过了此事,故此时并未再有惊讶。 “所以…他也知道我们的计划?” 罗沉疑问道。 “放心,魔煞们无法做出触逆咒语限制之事,所以绝不会背叛,当然能成为计划的有力支柱。” 大樟长老答道,“当然,也不排除你修炼魔煞功、取代他成为新一任地狱魔煞这个选择,如此就更能放心杜绝空古会施展夺舍之术的可能了。” 尤是关注此事的薛珞听到,当即看向了罗沉去,注意起他的反应来。 “呵!” 罗沉则是当机立断的嗤笑,“那就不必了!我本无罪,何须自戴枷镣,自废仙途?若只因误入凌空境一次的话,那我倒是宁可在岛上虚费光阴,静待宗门把这一切事情办干净了再走。毕竟此前二十年,我在青云境也早已玩够了。” “玩?” 子显听到这便坐不住了,顿时一脸疑惑的看向罗沉去,“那我娘呢?我呢?我们也是你在人间这‘玩’的一部分吗?” “子显,你什么意思?” 罗沉直视回去,现场气氛顿时焦灼起来,“大人们在谈攸关三界存亡的天大之事,现在不是你揭这些小事的时候!坐好继续听长老讲话!” “小事?” 子显情绪愈发激动,“我娘一人在启国孤苦伶仃,到死也没能再见我俩一面。你倒好,你是厉害了,二十年时间,找出三件神器,助炎国坐拥半壁江山,你觉得自己很伟大了是吗?可以回到宗门找个地方歇着,然后等我们这群你的晚辈和长辈们去帮你找剩下三件了,是吗?” “啊?” 罗沉随即也站了起来,同样面露疑虑,“那…不然呢?你指望你爹还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是自废仙途、堕落成魔煞?还是离开仙岛,然后给你换一个叫空古的爹?是这样吗?!” “这!” 子显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于是转看向了大樟长老去,“长老!我可以现在反悔,退出你们这个天大的计划,回青云境去吗?” “不得胡闹!” 罗沉顿时厉喝一声。 “子显姑娘,冷静…” “子显,别这样。” 周围众人也纷纷起身劝阻,小房间内是只剩下了大樟长老一人在盘膝静坐。 而当他终于开口,便是所有人都自觉噤声了。 “可以是当然可以。” 大樟长老看向子显去道,“不过得施一道法,抹去你关于此事的全部记忆,包括你对在场这里所有人的认识,以及相关的一切,把你直接还原成九个月前才逃出瑶光楼的那个被追杀的前任楼主养女。你回青云境后,所有原先认识你的人也无法再从你身上问出或提及相关的一切,或给你任何启示,如此,你可还能接受吗?” “我…” 这一番话,顿时让子显沉默了。 以她对仙术道法的理解,以她目前对玄阙宗之神通广大所耳听目睹的一切,她对长老能办到此事完全没有质疑。 只是…忘掉父母?忘掉铉影阁? 忘掉人间之外的一切,忘掉自己与眼前诸位相处数月后的、在瑶光楼中从未感受过的的友谊? 此时这短暂的沉默,在她耳中是一阵无可言喻的震耳欲聋。 “你现在并不冷静,说出口的话也并非真心。” 大樟长老摆摆手道,“哪怕你能接受,元沉也绝不能接受。所以,你先出去坐下冷静会吧。你的事就最后再说,听到我叫你了,你再进来。” “…是,遵命。” 子显听到长老这样说,这才作揖以应,低头转身、拨开丝帘走出房间,去到了门外。 “诸位也坐下吧。” “是。” “…是。” 适才的一番话不仅警醒了子显,同时对其余四人也是一阵内心的轰鸣。 直至此刻他们也终于明白,到现在再想抽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 “十七,如今你等五个晚辈之中,数你修为最高,道行最深。” 大樟长老转看向薛十七、接着往下说道,“我适才提到的承天境文字、语言,以及修仙奇术,你也区别于其他人,早已熟练掌握。所以,你也可以像元清一样,没有在岛上久留的必要,可以最先出发。” “你若选择留在岛上,则安排由你祖先明一收你为徒。你可在他的指教下,专注一段时日,看能否触及到门槛,渡劫成仙。” “在玄阙仙岛上渡劫,可保万无一失。成仙后再到承天境活动,也比一介肉体凡胎方便许多。” “你若选择先出发,则可随元清同去。一来可以更快熟悉承天境环境,二来也算提高收集神器的效率。” “是去是留,你可自作抉择。” “明白,多谢大樟长老。” 薛十七作揖拜谢一道后,随即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元清子去。 比起那个虽说是血脉相连,却此前从未谋面的、两千多岁的遥远祖先,眼前这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才是她二十年来真正的养父与师父。 若现在让她就在自己师父的宗门里,转拜另一人为师,若论辈分,说不定还要反超师父之上… 虽无疑是实际上更有利,但感情上,仍是难以取舍的。 “无妨,十七。” 却见此时,面对十七投来的殷切目光,元清子两眼眯成一条缝、露出了是一道和蔼慈祥的笑容,“留下来对你更有好处,你先在岛上渡劫成仙,再下到八部洲来也更安全。到时你能自保了,就只需像这几个月找师叔一样来找师父、找神器,很快也就适应了。” “…明白,多谢师父。” 薛十七出声以应后,随即向师父深鞠一躬以示谢,那一头飘然长发几乎都盖住了脸,全都触到了地上… “唉!” 这时,却见罗沉一声长叹,转看向了元清子去。 “虽是亲生,却二十年缺失了陪伴,从未尽父亲之责。” “虽无血缘,却二十年视如己出、教养得当,出落大方…” 罗沉连连摇头啧啧一阵后,便抬手搭在了师兄肩上,“我虽还俗,却做不得一个简简单单的为人父母。师兄清修一生,却养出了个我毕生也再难企及的好女儿,真可谓是…命运弄人呀!” 如上话语,尽是通过“传音入密”之术进入了房间内所有人的耳中,现场只有一阵寂静。 房门外的子显,听到的仅是一声叹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