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璀璨,耀光熠万里。 皓然澄澈的月轮与漫天的星海遍洒着大地,使此处几乎明若白昼。 “对了,上次走的太匆忙,这一拖又是三十多年没过来,一下子竟把这个重要问题给忘了。” 罗沉再看向林真人问道,“据说您当年与萧衡祖师交好,都是因为他才进入与离开玄阙宗。那不知过去了这么久,您是否还记得祖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呵呵,你这问题问的。” 林真人笑应着罢,下意识的抬看向漫天星辉的夜空,向来豁达自在的神情顿时深沉了那么一瞬,片刻,便是长叹了一声出来:“其实吧…久不久的,真活下来,反倒还不察觉了。越是活得久的,只要不失忆,便越是能对以前的人和事印象深刻。你要说后来在人间我也遇上过不少人,但确实…呵,也没几个能比得上萧衡的。” 罗沉没有再开口插话,静待着眼前的树仙前辈发言。 “想当年…在他那个时候,虽然天地灵力浓郁,修仙比之今日轻易了千百倍,可你们人族当世的环境,也同样是艰苦简单。” 林真人微笑着回忆了起来: “那时的人族可不像今日,有什么复杂的宗门、国别、学派、世家、王侯将相等等。那时的人与人之间的聚合与高低之分,按今日的说法,就叫做‘部落’。每个部落有一个酋长,或称族长,带着部落的人们耕种、放牧和渔猎,整日与飞禽走兽为伴。” “记得那时的青云境还遍地是像我一样能化人形、口吐人言的妖精呢,不像今日,呵呵,全跑承天境去了。” “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争各种地盘和资源,或是偶发的矛盾,或哪怕只是争口气,都会时常发生冲突,其实也与今日相差不大,无非还是成败吞吐、大小兼并。如此历经许多年,越到后来,留存下来的便都是结构完整,男女分工明确,战斗力强悍的部族。” “而当时…你们的祖师萧衡,我还记得当初…就是一个战败部落的俘虏。因为体质差经不得长途迁徙,被遗弃在了半路,几乎就快饿死了,就倒在了我本体附近。我把他治好了后,故意用人形与他交朋友,隐瞒我的身份,再一打听又知,原来他在上个部落依然是战败的俘虏…如此往复,他也早就不记得自己出生在何处,最开始是哪个部落的人了。” “他之所以能一直不被杀或充当口粮,凭着的便是一手自己抬头看天琢磨出的巫医本领和观星学问。这按今日论就是你们人族的阴阳家、医家那一套,当然,那时还是能把那些只会打猎、杀人和生孩子的酋长们给反复唬住的,也时常把他当个什么能卜天机的人物。” “如今说起来,也许就是我这无意中的一救,才让他从此开始向往修仙,以至于到了后来的那般境界与成就…” 寻常人回忆着十几二十年的往事,就足以长叹良久。 而在此时的林真人话语里,说起的俱是过去了十三万年、但依然历历在目的许多往事。 罗沉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却也是无尽的疑惑与迷茫只能困在了心绪里… “十三万年了啊…” 林真人环顾四周,恍惚间,才忽然被这个数字所惊讶到。似乎当初,自己就是在眼前这里救了萧衡的。 一转眼却是已经十三万年过去,天上、人间与地下,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 故人们皆已消失,留下来的是注定永远也永远体会不了这份厚重的一代又一代无数的后人们,在此处向他不停的提问。 …… “喔,终于摆好了。” 从前的故事尚未说完,林真人的注意力便回到了当下的情形… 话音落毕,罗沉也顺着林真人的目光望去,同样见到了师兄元清子已经摆布好了的方圆百丈的圆形复杂大阵。 久未回归宗门的他如今看着写满在地上的这些符文,虽还能认得出每个字号,但组合在一起,却已经没法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此时的元清子已站到了阵眼处,拔出自己的佩剑,严阵以待。 “你师兄是肉体凡胎,如今正好六十岁。” 林真人又看向罗沉解释道,“他是纯粹的肉体凡胎,随你们玄阙宗以及我从炼气之路修行,没有第二元神,没有假托任何法宝。今生的家世贫瘠,甚至以往的许多前世也是没有什么大功德,大罪恶,几乎是从完全的清白之身走上修行之路的。” “这些我知道。” 罗沉附和道,“这也是宗门为何给他取‘清’字的原因。” “嗯。” 林真人笑道,“照他目前修为,据我判断,他接下来应该要先后直接度风、火、雷三劫,耗去十二时辰就能完成。风、雷劫于他而言都不算难,唯独火劫是他大劫,毕竟他是随我修行了几十年木行仙术的。不过有这阵法以及你我的护佑在,他即便要度过也不是难事。过完这些,他应该就能炼出金丹、得证天道,脱胎换骨、修成金身了。” “不是说还有心魔劫和九难吗?” 在真正的仙人面前,疑问最多的反而变成了罗沉,“这些师兄不必度吗?” “不必,那些是更高境界的事。” 林真人道,“而且能在我重云山过了三十二年的,就算真有心魔劫和九难也不算大事。对他而言,还得是火劫最难,连我当年第一回度火劫时也是濒死垂危,痛苦万分。” “嗯…” 罗沉嘴上简单应着,实则是记在了心里。 林真人的话很好理解,哪怕是凡人也能听明白,毕竟他就是一棵树,怕火劫那是再正常不过。 “来吧,元清子!” 不等罗沉再问,林真人终于放声高呼: “好!” 百丈外阵眼中的元清子应罢,随即也开始运功施法… …… 只见在那身宽敞蓬松的天青色氅袍之上,那头系着小球髻、卷蓄垂落的雪白银发之下,那双本来遍漫皱纹的一和蔼双瞳孔,一闭一睁之间,瞬间便是换了神色: 嗡! 那杀意锐利的眼神直视着正南方,无形间似有阵狂风向四周刮出,接着便开始是两手挥舞起一套动作来: “他要开始引劫了。” 林真人主动解释道,“灾劫虽说每个人都逃不过,但想要结束等待的煎熬,或是寻求突破,一旦修为的境界达到了门槛的话,还是可以主动引来的。当然,就算不引,时间一到也必会发生。” “这个我也知道的。” 罗沉笑道。 “是吗?刚才问题那么多,我还以为你这也不知道呢。” 林真人顿时打趣一笑。 “这…” 罗沉顿时无奈,“怎么说我也是玄阙宗下来的呀,这都不知道那也不至于了。” “哈哈…” 二人说笑一阵,注意力又重回到元清子身上,只见他不断在逐步释放着自己在重云山中抑制收敛已久的法力,暴露出自己那完全足以独步人间天下的实力来… 很快,根本无需汲取吞噬多少弟子的法力,只见这一片宁静的旷野大地上,终于开始直接刮起了风来。 哗哗哗—— 神奇的是,这些无形的无色的阵阵鸹风果然绕过了罗沉与林真人,是四面八方、上下内外,独独向他元清子一人钻袭了而去。 “风劫,来了!” 林真人忽然认真的一喝,几乎把罗沉吓了一跳。 另一边,元清子顿时面目狰狞,额间青筋暴凸。只见他在大阵上布下的数十上百道凌空悬浮着的飞剑同时开始高速旋转,围绕着他缓缓靠近,逐渐变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大盘,与这怪风开始做着抵抗! 在二人严肃的观察与清晰的感知下,无数道利刃般的狂风无一例外、全都精准的流进他飞剑之盘的保护中,直接与他的五脏六腑与丹田发生着交织、对抗与溶解。 此时,如同被施以极刑、穿筋蚀骨般的疼痛,开始遍行游离在元清子浑身上下… “呃!啊,啊…” 隐约间,只见元清子仰头朝天,如同当日的常丙般,开始七窍喷光! 风劫的鸹风托举着他和他的整个剑球,开始缓缓升空… 而他小腹位置丹田处的内丹,也在这时逐渐现形,露出那一枚小紫球的模样来。 …… 地上虽有百丈大阵,但风劫依然把元清子送到了百丈高空。 罗沉与林真人只凭肉眼根本看不到他具体情况,不知他正遭受了根本难以言喻的钻心之痛。 砰! 直到一道巨响从高空炸开,飞剑与怪风才终于皆四散消失,而高空中的那个人影,此时则是浑身发光… “风劫度过了,还挺快的。” 林真人也终于笑着解答道,“接下来就先是最难、最痛苦的火劫了,这一劫…保不齐,我可能要出手辅助他才行。” “渡劫不是不可干扰吗?” 罗沉又问,“之前范远和十七干扰一个凡人渡劫,就凭那俩小子居然把一个正渡劫的家伙能给杀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他们拿着杬柷剑和长禾斧啊,你以为这事我不知道吗?” 林真人解释道,“情况复杂,不可一概而论。不过…说不定也不需要帮,还是先看看他能否坚持得过吧。” “喔。” 罗沉应声,随即与林真人一起抬望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