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辛?!” 见到眼下情形与来者,常丙是惊怒不已,然心中却又有千言万语,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思考了片刻后,便抬起剑指向了师弟去厉喝道,“你…你又要做什么?!” 枯瘦虚弱的常甲看到远处,微微蹙眉想要辨认,可从未见过范远的他此时却还认不出正被师弟挟持的是谁。 “交出竹片,放了大师兄!” 常辛厉喝道,“否则,我便杀了范远!” “你拿他来威胁我有什么用?” 常丙反问道,“他若死,你我没了人质,在场的未国大军没一个能跑得掉!而且你要竹片做什么?你和常甲又为何要把安侯城和雍邑献出去?” 疑惑接连抛出,每人的每句话一出,都令师兄弟三人是皆同时疑惑不已。 “这个你就别管了!” 常辛喝道,“杀了范远,我等直接向宣国、炎国和铉影阁假意投降,到时跑不掉的只有你一个!到你死了,我等再反过来,还能反杀!你若现在不屈从于我等,还要为难大师兄,到最后你的下场就只有众叛亲离、孤愤而死!” “糊涂!” 常丙厉喝,“范远与杬柷剑我已到手,明明胜券在握…早命你等回去阻击屈杉,你等不但不守,反还献城,过来与我玩什么诈降花样?如此…背叛未国的不是你们吗?!” “还不明白吗…师弟?” 被踩在地上的常甲听罢,尽全力问出了一句来。 “明白什么?!” 常丙低头厉喝着,情绪激动无比。 “你曾助邘意谋反…如今,轮到你自己被谋反了,你刚才…不也自己说了吗?” 常甲无奈的嗤笑叹道。 “你!” 常丙怒斥一声罢,又抬看向常辛去,“你也要谋反吗?常辛!” “放了大师兄!” 常辛又把手中剑往范远喉口压了少许,“我只要你交出竹片即可,我已掌握此战真正的胜券!” “你在胡说什么?” 常丙更加疑惑不解,“一堆竹片能有什么用?你真以为能找到那什么灵石吗?” “我说了,你不必管!” 常辛再喝道,“我从屈杉与芈筠兄妹处取得了竹片,我自己也找到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只需再加上你的,就可以凑成完整的地图,找到灵石,掌控天下!为此,献出几座城算得了什么?” “常辛,你!” 常丙听到这里,登时是怒不可遏,脸上神情瞬间狰狞成了一副再可怕不过的模样,“你…你真是糊涂啊!” “哈哈哈…” 听了这番话,就连正被挟持着的范远都笑出了声来。 “什么意思?” 常辛顿时也大惊失色、来回望着两人,“范远,你又笑什么?” “笑你们两个呀,常辛真人!” 范远大笑道,“常丙真人的竹片早在半个月前他到宣军中抓我的那夜就已被十七姑娘破坏了!这张图已经再也凑不齐,墨家灵石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了!但他还指望着以此图来控制你们,控制玉娄城和未国,就瞒着你们所有人。而你们心中又各怀鬼胎,想凑齐竹片却事先不曾与他沟通,就把城献了出去!哈哈哈,现在好了,城到了宣军之手,竹片你们再拿也没有意义了!” “你!” 常辛听得顿时惊怒万分,举剑便要直刺范远心口—— “师弟住手!” 这回是轮到了常丙来大喝一声、让常辛停了手,“莫杀范远!灵石战略虽已无望,但只要此人与我此剑在手,便仍有翻盘之计!” “不!没有了!” 范远厉喝道,“常辛真人此前把带了三十二条竹片的安邴道长放进了宣军大营做人质,想骗你常丙真人过去受死,现在宣军也有人质了!” “什么?!” 此言一出,常甲与常丙登时又是皆讶异不已。 “范远!你人在未营,又是怎知此事的?!” 常辛虽仍把剑抵在范远的喉口处质问着,但已不敢再动手杀他。 “十七姑娘隔空传音,在你刚离开未营便把此事告知我了!” 范远照实答道,“宣军更是不会错过这大好时机,早在你们开始内斗时,十七姑娘便已感应知晓!现在…你们就是想交换人质也晚了!” “你…” 就在这三位玉娄城的常辈长老正震惊于范远所言之时,突然间,在场所有人都一并抬起头来,看向了空中: 残阳之下,一片红光披染。 百丈空中,一簇叶团翻涌悬浮着,其上托举了两个身影,站在空中向下俯望:其中一个一身飘带青丝羽裳,头顶系髻扎簪、眉细唇薄,身负一杆八尺大钺,手执一根三尺枝条… 玄阙宗弟子,薛十七! 另一个则是与玉娄城众人相同的玉白色长袍装束,四十岁左右相貌的男子,正是他们未国的大庶长、海卢侯安邴! 常甲与常辛此时抬头,一望便通过感知猜出了来者是何方神圣,顿时震惊于她区区一个少女法力之高深… 未营中的其余玉娄城弟子们一并抬头,同时为眼前一幕感到了惊奇。 常丙则更是诧异中带有些微惊恐,此人的气息与半个月前相比已是更为深厚。在立即把脚从师兄脖颈处拿开后,也旋即将杬柷剑御来,紧紧攥在了手中。 而空中的薛十七看清了地上众人后,便从背上取下长禾斧,对准那个见过一面、但此时早已杀得满脸血红的常丙,直接抛出! 嗖! 八尺长的大钺如飞轮般转起,在血色残阳之下发出呼呼呼的破风声,直朝常丙飞去—— “哼。” 早知此斧能自行追索,常丙便也没再寻求躲闪,而是抬起了杬柷剑,顷刻间,凝聚了全身的法力到剑上… “既如此,就来试试看你玄阙宗的两个神器,哪个更坚硬吧!” 在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中,常丙持着通体散发出玉白色光芒的杬柷剑,护在了身前! 而那飞轮也极速坠下,直朝常丙面门劈去… 轰! 在斧刃与剑身交触的刹那,只见那交集点爆发出了一阵极刺眼的强光,几乎将暮日照做白昼,瞬间,又是比常甲奏琴时更强数十上百倍的无形狂风以此为中心、向四周刮掀开去… 驻扎两千人的未军大营,所有的营帐、砦栅、辕刺、箭塔与纛旗皆被一击摧毁,四分五裂!无数玉娄城弟子被吹飞上天,有反应快的打算御剑起来要躲,却是也在半空中被震落下地… …… 长禾斧与杬柷剑的碰撞爆发出如此强烈的震荡,整座未军大营是瞬间变得一片狼藉,仿佛不复存在。 然而,在距交击点最近的“阵眼”处,受到的冲击却并不强烈: 常甲趴在地上,虽清醒着,但月辉饮血依然插在背上、十分虚弱。 功力较浅的常辛被冲飞、跌落到了远处,手中剑已掉落,没有再挟持住范远。 范远则是单膝而跪,适才已趁常辛被冲飞时、随手从附近捡了一把剑过来扎在地里、撑拄抵挡,所幸是毫发未损。 而当滚滚烟尘散去,只见那最中心位置,适才手持杬柷剑全力抵挡长禾斧的常丙处… 正如曾经数月前的邘意时般,同是在此寅城外,同是这杆长禾斧: 只见此时的常丙,已是仰躺在地,长禾斧斜插在身上,被斧刃劈中胸膛、深陷其中,整个人呈现出一副被大钺钉在地上的模样。 杬柷剑则是早已脱手,掉落到了远处。 而在现场所有人的眼中,他的两只前臂已完全断裂、像是被炸成了粉碎般,双手只剩了上半臂。 空荡的两截处是一片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哗—— 叶团托举着薛十七与安邴缓缓降下,落到了地上。安邴一跳下叶团便直接冲去到大长老身边,拔出他背上的月辉饮血、将其搀扶了起来,而薛十七则是先前往拾起了杬柷剑,而后来到了常丙面前。 不久,范远也赶来了此处。 “常丙,结束了。” 薛十七平静道,“我…对大黎的事懂得不多,但师叔回信说,只要打败了你,战争就能结束,那…我也只有出手了。更何况,你还劫走了范远和杬柷剑,既如此…就更不可能让你得逞。” “你…” 意识尚存的常丙抬起半截右臂,似乎想指着薛十七说些什么,可全身的法力已在顷刻一瞬间全部蒸干清空,此时已俨然是一副濒危垂死之态。 “这位…就是十七姑娘吗?” “是,大长老。” 不远处的数步外,安邴搀扶起常甲,看向这边,常甲不由也啧叹起来。而薛十七则回头瞥了一眼,暂时无暇搭理他们,便又转看了过来。 “不…” 经历了轮番大战的常丙,此时是两眼狰狞,然而却与半年前的邘意一样,被牢牢钉在地上,如被万钧之力压制着、根本起不来,“还没有结束…你…我管你什么仙岛…什么神器,我玉娄城…我未国…我常丙,不会输!不可能会输!” “对,十七姑娘,别忘了,这个依然是他的玉身。” 范远在旁看着薛十七提醒道,“他的真身尚且不知在何处,不是说即便在此处将他碎尸万段,也不会伤及他性命吗?” “这倒不会。” 薛十七看向范远答道,“师叔回信有说,不要低估玄阙宗神器的力量。即便只是命中假身,这一斧一剑依然能在千万里之外杀灭本体。现在…只需用力把斧刃按下去,就可以杀死他了。” “…好。” 范远听了,犹豫片刻,于是走过去,伸手抓住了长禾斧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