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斥候中虽并未有一个能猜到此时范公子所表达出的选择,但话音落毕,却是也无一个感到意外,只互相对视了几眼便罢。 “好,好。” 随即,便见那年长斥候走出上前,主动带动了其余众人一同为范公子轻声鼓掌喝彩,点头认同了他的选择。 只要不是与他自己的国家及爹娘所在的组织敌对,也就不会令他们难做了。 当然,也恰如一众铉影阁势力皆曾言过的一般,即便选择了敌对,也不会很难做… 铉影阁的强大,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过了一阵,待厅堂内气氛逐渐冷却下来后,终于,范远也深呼吸一道,主动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寂静,看向众斥候开口道: “好了,该说正事了。” “你等既然声称…如此种种计划,皆是要将统一的时间提前,尽可能减少众生的伤亡和等待,那…我继续帮助铉影阁,但只负责后半部分开始,也可以的吧?” “当然。” 众斥候皆点头以应,当中一人开口问曰,“范公子是想问杨郜之事了吧?此一桩小事,我们早已规划完毕,只待他本人妥善配合即可。” 话音未落,便见有名斥候转身离开厅堂,往侧门到了别的房间去,引得堂内众人的目光也追随他去。 不久,便见他带回来了一副足以遮住上半张脸的青铜面具,与范远见过四大执事皆佩戴的是完全相同。 “范公子出去后,直接将此物交给杨郜。” 斥候将面具交给了范公子、同时开口说道,“待到再见宣王时,请他随便任命一个永泽宫客卿、或相类之头衔即可。之后的事,会由常驻大淄的我们负责。范公子想与墨者屈杉去何处,皆无所谓。” “好。” 范远接过铜面,收进了衽中。 随即,再咨询了些与接下来战争相关之事后,范远便告别众斥候,走出了这间小院。 之后,一切便是照计划的执行了。 …… 在前往茶馆前,屈杉则与杨郜同行,到大淄的街市间,提前购买、补充好了接下来与范道长多日赶路所需的干粮等类物资。 之后,才到茶馆去,与杨郜一同等候范道长。 而在这段时间里,杨郜向屈杉好奇的询问了许多有关墨家之事,包括但不限于墨家的思想、历史、技术、人员与规模等等… 面对接下来是同一阵线的盟友,屈杉对此没有隐瞒,皆是对答如流。 当然,不可能包括冥无火山石与那神秘竹简图的事。 终于,范远赶到了茶馆,与二人汇合。在二人问起来时,范远很识趣的守住了铉影阁斥候们适才所坦白出的许多真相、尤其是苍禹的下落,仅仅只说了将要如何帮助杨公子隐身于大淄朝堂而已。 杨郜对“炎国势力”们的方案不置可否,但自从经历过郢郸兵变后,他对他们的能力则是毫无置疑,便收下了那具铜面。 接着,还与范、屈二人说笑,称自己也莫名其妙当了个执事… 范屈二人则同样笑颜以对,范远是已见过了四位执事,屈杉则只有在寅城见过斧执事而已,对铉影阁内部其它结构并不清楚。但有这股势力相助,那么杨公子现在回到了自己老家,二人也就默契的放了心,不再担忧他的安危了。 接着,时辰也已差不多,三人再度启程上路,往永泽宫去。 在再度缴上兵器、进宫觐见后,此时的宣王也信守承诺,果然已经过一场朝会,并再度驱散群臣,当着三人的面、也表达了他的选择。 不出三人所料,宣王答应了提拔申正则与启用仲梅夫! 待此刻,三人再回到这阐昌殿上时,宣王早已写好了对应的两封王命,用的还是最为精贵的绢素,封在了两个小木匣里。 范屈二人上前,恭敬谦卑的接过了两个木匣。 随后,范远便提了请宣王给他的儿子杨郜任命一个客卿之类头衔,让他住进宫里即可,宣王也爽口应允,又是简单提笔、一道诏令便出。 至此,他范远到大淄来要办及能办的事,便是已都处理干净了。 获得了“永泽宫客卿”身份的杨郜,也直接在殿上便与范屈二人告别,与父王一道,目送着他二人就此离开了。 此时的父子俩,心中皆担忧了起来… 这一回的宣国,究竟又将遭到怎样的围攻,又是否…还能扛得过去呢? …… 出宫领回兵器后,范远与屈杉也不想有半点拖沓,便皆牵马,很快从大淄城西出了城去。 出到城外,范远、屈杉二人也终于得以踩镫上马,驭马以行。 骑着马行进在往西的官道上,二人慢慢远离了大淄。 “范道长。” 正当心急的范远打算赶路时,却见一旁的屈杉叫住了他。 随后,范远便见屈兄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了个木匣,看样子,还并非是适才宣王所赐的那个,是屈兄本已带好的一个。 接着,屈杉打开木匣,从中掏出了一沓竹片、递给了范远去。 “这是?” 范远用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接过屈兄递来的竹片,却是不明所以。 “这些…是我从总院出发时,师父给我的东西。” 屈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他说…这些竹片组合起来是张地图,照着地图,可以找到一个五百多年前先祖传下来的法宝,可助墨家度过这次难关。但地图上有道术阵法的禁制,墨家上下…莫说修道了,连信道家的都一个没有,更遑论解阵,所以,只有找道家弟子帮忙,于是…就想请你帮忙看看了。” “还有这等奇物…” 范远边听着屈兄的话,边在手中摆弄起了竹片… 这回让屈杉所见惊讶的是,与其他所有接触过竹片的人不同,范道长竟只靠肉眼注视,便辨别出了竹片的顺序。 随后,按顺序排出了三分之一的竹简地图! 只苦于此时两人手上皆缺失串连竹简所需的细绳,尽管顺序能排对,范远也只有将之零零散散的捧作一团在手,只生怕随着马匹的前行会将之颠乱或是弄撒… 当屈杉往范道长手里凝眉注目去、想要看清楚些,所见果然完全不是什么地图,即便拼对了,也只是一堆如鬼画符般凌乱且不完整的文字图案。 难道…范道长能看懂吗? “…确实有。” 而盯着这残缺的“地图”看了片刻后,范远便回答了说道,“不过…以我的法力和修为,尚且解不开。这个禁制太复杂了,我在天门山上都从未见过有这样复杂的阵法。抱歉,帮不到你。” 说罢,范远便将竹片拢作一团,交还到了屈兄手中。 “无妨…” 屈杉将竹片装进木匣、再收回包袱后,便不再言语,实则心中是思虑了起来。 照如此看,结合邘意、师父、雍邑朝堂上众人及如今范道长的言论看来,此事…应是可以确认无疑了。 墨家灵石,的确存在于这浩瀚天下的某处! 只是…究竟要何时才能找齐地图,解开阵法,再去将那灵石找到呢?如此又要耗费多少时间与人力? 世上又有哪位修道高人,可以且愿意助他们解开阵法? 即便找到了,此物又能否助墨家度过这回的难关?若是不能,墨家…又能否赶在那之前,先撑过接下来的天下大乱呢? 对此,大淄城外的屈杉,禽山中的修豫离,心中都同时是有万分的担忧。 然而,古谚有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既然眼下不能立即取来灵石,那么,也不能枯守和等待,那就只有照计划,继续他们的下一步了。 “驾!” 随即,便见屈杉直接执缰抽鞭、扬蹄疾驰起来。 范远见屈兄没有多言,又看到他沉重的神情、能体会他心中顾虑,于是也不多问,只同样追随其后上去。 二人骑马飞踏起来,卷起了一路扬尘… …… 之后,未过多久。 仍是七月中旬,某日的中午。 由此向北数百里外,黎朝的王畿境内… 黎京,桂岚邑,天子王宫,地下的铉影阁总舵,最深处的主厅内。 身形高大、一身黑袍,脸戴铜面的铉影阁主盘膝坐在长厅尽头主座的条案后,面色平静,气场沉厚。 在他面前一丈开外,斧执事、石执事与子显三人并坐。 三人面前,八尺长、双刃锋利的长禾斧,杏色刀鞘的沉武刀,则在地板上并列摆放着。 此时,距风於邑与风荷鹿庄一难,仅过去了一两日左右。 适才,刚回到此地的斧执事与子显已向阁主汇报过了当晚发生的一切、以及带回总舵来的瑶光楼余部,即被嘱咐要留活口的楼主沈煦及大概可以算是己方卧底的张若卿。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阁主也亲自跑了一趟,其实早已知晓十之七八了。 然在汇报完毕后,两人却并未离开,相反,还请阁主在此稍等,并将此刻刚好也在总舵的石执事叫了过来,再取出各自的兵器… 接着,便成了如今的情景。 “风於邑行动,你等完成的不错,很好。” 铉影阁主开口道,“我不是已论功行赏过了吗?你三人如今并坐在此,还对我摆出兵器,瞧这架势,莫非…是想质问我些什么?” “的确是件大事。” 斧执事答曰,“在风於邑事发前几日,我与子显在奄城以北的郊野林中,又遇到了那位自称是玄阙宗弟子、名叫‘十七’的少女!” 一旁的子显随即点头。 而一听到是此人,三人便皆清楚的看见,他们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铉影阁主,在那一瞬间是神色大变,突然便是眉目凝重… “她倒是信守诺言,那里不是桂岚邑周边,甚至不是王畿境内,所以她觉得可以现身。” “但找的依然是我们,而且这回…说了许多怪异的话。” “她说,有把什么剑,和沉武刀、长禾斧以及她的那条树枝,四件都是玄阙宗的法宝。说我等将这些法宝聚在一起,十分危险。玄阙宗有个敌人,正在搜集它们…” “这个敌人十分强悍,整个黎朝,甚至倾尽玄阙宗之力,都不是其对手。” “唯有找齐这些法宝,再能让所有修仙门派联合起来,才有一线希望。我等若还要保管也没问题,但最好不要聚于一处。” “因为…会给敌人们剩下力气,让他们直接现身,一次取走。” “接着,她便不经过我等同意,像是直接给长禾斧与沉武刀皆施展了些什么法术,自那以后,这把斧子便突然变得比原来沉了许多,而且,也不再具有如压制邘意时般的法力与异能了。” “她说这个敌人…比仙人更可怕。” “希望阁主,可以给我们一个解释。” 斧执事边回忆着边说,阁主则越听越是面色沉重,“…为何会有个来自从未听过的门派的、又真有一身法力的少女,一直在纠缠我们铉影阁。” “为何她说的几件法宝,剑、刀、斧,会与铉影阁四大执事的代号吻合?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若真有关系,那么…那把剑,在何处?” “石执事代号的石字,对应的又是什么法宝?又在何处?” “阁主你建立铉影阁,又将找到斧子的我任命为斧执事,是否…为的就是搜集这几样玄阙宗法宝?” “阁主你与玄阙宗是否真有关系?若有,又是什么关系?” “是否阁主你本人…就是那个玄阙宗的敌人?” “好了好了好了…” 直至问到此处,终于见到铉影阁主抬手伸掌,示意打断了斧执事的话语,“不必再乱猜了,再说下去就越来越离谱了。” “…好。” 斧执事则毫不让分,“那请阁主开始解释吧。” “我当然知道很多真相,但…若现在就全部告诉你们,你们要么是不信,要么…就都会被吓跑,不留在铉影阁的。” 阁主答曰,“当然,你都问到这一程度了,我再这么说也区别不大了。” “只你等几个知道,莫让下层的小兵们知道即可。” “目前…我还是只能先说,能让你们知道的部分,更多的,你们知道了也帮不上忙,也就没必要知道。如此,没意见吧?” 子显与石执事点头以应,斧执事则沉默不语。 “好,那就从你们和那十七都问来问去的‘玄阙宗’说起吧…” 终于,时至此刻,三人都神情凝重,对接下来早已想问、如今终于要听到的内容,可谓是揣测已久、做足了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