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哥,今夜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对啊,罗大哥,你…” 两位道士充斥着满腔疑惑,见他现身,便一股脑将问题抛了出来。罗沉料到他们会问个不停,只在原地盘手抱胸、静待他们问完。 “下来吧。” 等两人问完了后,罗沉便摆手示意二人下马、随后笑说道,“我知道你们定会有许多疑惑,慢慢来,我一一回答你们。” 范榑于是翻身下马,牵马步下石阶,随罗大哥同行下山。 此时,罗沉也开始给二人解答了起来。 …… 原来,风家确如他二人所见,并非只是单纯的医药世家。只是以医药作为维持家族的支柱产业,而后在山庄内部推崇练武,请了许多武师与教习,目标是要向武林世家方向发展的。 每个风家子弟,自小学习的除了医药知识,更多的其实还是练武,当中尤以刀功为最。这也是为何二人见到,从庄主到家丁人人持刀、挂在前庄大堂家徽旁的也是两排大刀了。 而少爷风书雪,自然是因为下肢残疾,连最基础的腰马之力都不存在、也就根本没法练刀了。 至于为何是刀,而非其它兵器。往上追溯,就不得不说到是十九年前了… 那年,发生了件即便是隐世的道士们,也都在各自宗门的书籍里读到过的、牵涉天下的大事—— 当时,宣国发展顺遂、日渐强盛,令各大邻国都感到不安。于是,与之接壤的炎、乐、未、江、启五国,竟联合起来,发起了对宣国的五面围攻!彼时的渊国也决定出兵,便借道王畿,也南下进攻宣国… 当时,天下首屈一指的医药世家并非渊国风家,而是位于王畿的“薛家”。薛家的历史更为悠久、底蕴深厚,早在黎王朝做主江山之前、就已从事医药,扬名七国… 薛家医药产业曾经的规模,更是远超风家不知几倍。 然而,薛家所犯下的错误,便是风家迄今为止、所一直深刻铭记着的教训:他们或是自恃于身在王畿,或是自恃于底蕴深厚,或是自恃于已结交了天下诸侯,亦或其它原因,只保有十分基础的防守力量。 于是,就在渊军通过王畿之时,薛家庄被整个屠戮干净了! 尽管这场大战波及七国,几乎牵动了全天下的王侯、将相与百姓,但近在咫尺的风家所最感到最为震撼的,还是这座同行前辈的覆灭。 直到战争结束,宣国抵抗住了侵略、并与五国一一停战,风家也一直在积极努力的探索与讨论着、不走到薛家下场的方法。 完全表示臣服于哪方势力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自强,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它的牺牲品。 而就在那一年,风家子弟风楷凡偶然得到了今天战死被夺走的那把“沉武刀”、带回了风家。凭此当上了庄主,也自那时起将此刀立为传家宝,定下了风家向武林世家转变的家规。 只可惜,力有未逮,这柄宝刀连一代也未能传下去… 而瑶光楼与郤家,又是怎一回事呢? 范榑二人继续问着,罗沉也颇有耐心的继续给他们解答。 新梁郤家是渊国大族,其家族规模与实力甚至比渊国王室还强上不少,家主在朝中就任元帅,掌有全国兵权,权势滔天,再加上分布在其它位置的郤家人,郤家已几乎达到了“以家持国”的地步。 说得严重些,当今渊王是王宫里那个还是郤府里那个,都已难说。 今天来到瑶光楼的这个“郤公子”,姓郤名达,是当今家主郤元帅的侄子。关系虽近,但却并未安排有什么朝中事务,而是只在天下各地走动、似乎负责的就是类似今日这些般的“江湖事务”而已。 而瑶光楼,这些开在渊国各地的酒楼,其实也和风家的医药一样、只是他们的表象,是用以维持运作的支柱产业。 只不过在这一点上,瑶光楼隐藏得比风家深得多。 知道它们真实面目的人很少、也就只有他罗沉这样的武林人士,闯荡多年、能掌握到一些情报: 真正的瑶光楼,是一个地下杀手组织! 专门培养杀手,掌握各种高效且阴狠的暗器、毒、蛊等暗杀器具或手段,在渊国各地多年执行暗杀任务… 年纪轻轻的张若卿老板,当然也不会是这样一个地下组织的最高首领,而只是他们摆在外边、用以维持形象的“门面”而已。 瑶光楼内部还有许多高层,张若卿只是最基础的一个执事而已。 组织高层们,直到最高首领的“楼主”,通常都不会轻易现身,即便现身了,也会是以另一重身份。 而瑶光楼的建立者,据他罗沉所闻,似乎叫做“归盈”,但也据传闻说在去年已经过世了。 当然,是否是真名,也不得而知。 归盈建立瑶光楼的目的,据说也并非是做一个受钱财驱使的单纯杀手雇佣组织,也因此才必须开酒楼维持运作。 曾经的瑶光楼,被武林传闻成是“渊国朝堂的一把利剑”,从中央的新梁到地方的边关,任何一处地方,只要让瑶光楼得到了有关什么“贪官污吏”、“恶霸豪强”的丝毫证据,瑶光楼就会出手,斩钉截铁、动作利索且迅速,一如既往,清除了不少渊国的“内忧”。 至于今日…为何要配合郤家发动袭击,杀人数十者众,夺取风家宝刀,就不得而知了。 …… “原来如此…” 范远神情凝重的点点头,还在消化着这些情报。 山下世界果然复杂,单是见了风家、瑶光楼与郤家,便各皆有两三副不同面孔,又各有各的难以言说的过往… “有劳罗大哥解答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 “哦?何事?” “您傍晚时便从王畿驾马飞奔赶来,看来您是早知内情了。” 榑景明满脸疑虑的问道,“在带我等去后山内庄时,虽然师弟没赶上来,您却也只带我到风公子的厢房,要我留在那保护他。可之后…风庄主和夫人还是战死,沉武刀还是被夺了。” “您既然早知内情,又颇有一番功夫,难道…没能阻止他们吗?” “您今夜…究竟做了什么?” 榑景明疑问道,“不会…只是带我等到了风家而已吧?” 听到师兄如此询问,范远才突然想起这一茬,当即也满脸疑惑的看向了罗大哥去。 “哎呀,所以说,你两个傻小子是真初入江湖、没有经验呀。当初在庙里给你们留信,还真是写少了,哈哈。” 罗沉面露无奈的笑叹道,“这么说吧,你们想想,我一个势单力孤、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江湖中人,就算能打得过几十个杀手加起来,那我…能去招惹瑶光楼和郤家吗?” “这!” “好吧…” 听到罗大哥这样说,二人才又恍然惊悟、纷纷低下了头去。 …… 三人聊着今夜事,不知不觉已沿着石阶下山、来到了山麓的小驿处。 一匹高头大马系在栅栏后,罗沉走过去便直接踩镫上了马。 “好了,二位小道长,又该是时候分别了。” 罗沉执缰转过马头、笑着又对二人说道,“我接下来是还会满天下乱跑的,呵呵,抢在你们前边把苍禹找到了也说不定!你们呢?还是打算按原计划往西去乐国吗?” 范远正不假思索点了头时,榑景明却开口了:“适才…我保护风公子时,他向我提出了个请求,我…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啊?” “哦?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范远听得惊讶,罗沉则是表现得有些好奇、遂也询问。 “他与我说…他二叔不像他父亲,其实是心向于臣服郤家,而不打算继续独立发展的。” “而他…不希望风家是这样走下去,他也以为…如果臣服,迟早毁灭。” 榑景明神色忧虑道,“他说,倘若愿意,希望我们可以南下去启国,找到他妹妹风听雨,告诉她家里发生的事。否则的话…若是妹妹按商路原路返回,先经过郤家盘踞的渊都新梁,又经过瑶光楼本部所在的奄城,再回到被二叔掌控的风荷鹿庄的话,不知将有多少凶险…” “这!” 听到师兄转达的风公子的话,范远顿时惊疑不已。 “嗯…” 罗沉听罢也收起了笑容,抚颔是若有所思状,随后答曰道:“可是…你二人定是也已被瑶光楼与郤家盯上并记住,就此南下,其实也凶险无比。帮助风家与找王子禹没有关系,你等现在抽身不晚,就近离开渊国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往南去,出了事…就晚了呀。” “嗯,我也想到了。” 榑景明始终眉头深蹙,“师父下山前就叮嘱过我们,如非必要,尽量莫提师门,莫给师门招惹麻烦。可…即便确实没提,可穿着这身道袍,却也是很轻松便被认出来了。先才也是靠天门山身份,才进了风家。如今若是继续下去,恐怕很可能会…” “这简单呀,把衣服换了不就完了?” 罗沉立即提示道,“既然都出师了,还始终披着这层袍子做什么?哈哈!认得出这袍子和红玉玦的人其实不多,只是你们刚巧遇到了而已。师门方面…不必怕招麻烦,天门山怎么说也是修仙门派!郤家再强大、再是持国,也终究是凡俗人众,不可同日而语的。” “风书雪所提之事…如果你们有心,不妨去试试吧!” “范远,你不是想‘行侠仗义’吗?” 这才相处几次,罗沉竟已摸透到了范远的心性、继续解释说道,“你在乐国的亲人们,其实不必挂怀。你需知道,乐国三年前才与炎国打过,接下来几年内如不出什么大事,那边是打不起来的。而且,寅城也是乐东军事重镇、是有重兵把守的,不会轻易被攻下。” “去或不去…就留给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就不打扰了,哈哈!” 说罢,罗沉便又执缰转马、引动一阵嘶鸣,随即爽朗大笑道,“二位小道长,将来若是有缘,江湖再见吧!驾!” 随即,飞骑奔出栅圈,夜色下绝尘而去。 “又是…江湖再见。” 范远这回见着罗大哥离去,思索着他刚才的话,心中已开始犹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