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至暗时刻。</p>
一行人各持手机，在片片晃动的光晕中，急匆匆行进在蜿蜒的茶山小径上。</p>
走在最前头的卢余，因为着急赶路，跟后面的人，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p>
忽然，他停住了着急的脚步，细瞧了瞧光照的左前方，微顿数秒，大步跨过去，略显艰难地弯下腰。手中光亮，不偏不倚，聚在这株茶树的根部。</p>
卢余忙伸手过去，在边缘草窠里，小心翼翼，扒拉了两下。那专注的神情，好似寻觅到了什么珍贵的烹馔食材。</p>
他又找到了小小的两株半干香草，珍视地托于粗糙的掌心，突然回过头，哑声高扬。</p>
“你过来！”</p>
“过来来……”</p>
声音划破黎明，与晨风交织一处，在山谷中回荡着。</p>
这话，自然是对慧慧说的。数次后，大家已习以为常。</p>
慧慧还是怯怯的，又被阿顺往前轻推了一推，才胆敢小跑着到卢余这边来。</p>
“是吗？”</p>
卢余谨慎地问，除了沙哑的声音，已听不出任何情绪。</p>
可慧慧还是怕。她从不知性子向来温和的卢余，竟也有冰冷如刀的时候。</p>
“她最好没事，否则……”</p>
还记得当时，听完她说清自己所为，还有湘琴的去向后，卢余脸色变得很难看。</p>
沉默数秒，招呼人手，连夜下山。半路，他对她厉声说了上面的话。</p>
当时，慧慧听了，心惊不已，甚而都毛骨悚然了。此刻，她又借着光，低下头去，细辨了辨他掌心的香草。</p>
“嗯，是弥青。”</p>
她的声音，许是因为惧怕，许是因为悔恨，微微颤抖着。</p>
卢余懒得跟她废话，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追上来的人，转身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又将他人甩了一大截。</p>
“没错，古茶园里，有间荒废的屋子。”</p>
阿顺想起来了，扬声冲卢余。</p>
卢余没吭声，行进的脚步，更加快了几分。</p>
事实上，他们根据湘琴留下的蛛丝马迹，已经这样不停歇地寻找了整整一夜。</p>
所有人都已显露疲态，却不敢稍有怨言，更不敢有片刻的耽搁。</p>
救人，如同救火。</p>
卢余本就重伤未愈，此刻，喘息声越发粗重了，不自觉地，手捂向发疼的胸口。</p>
晨风中，他清楚地知道，他又在发烧了。身上不断往处冒的虚汗，早已浸透了贴身的衬衣。</p>
为见湘琴，他特意穿了西装。本以为，她会喜欢。可当满心欢喜地上了山，却没能见到她的身影。不但如此，还得知她正处于危险之中。</p>
这怎么让他心急如焚？</p>
此时此刻，他之所以还清醒着，不过是一口气撑着。不然，怕早就晕倒过去了。</p>
一路行来，他始终走在最前头。除了发现线索，指引方向外，始终一语不发。</p>
他心里的情绪，始终压抑着，但随时有爆发的可能，如火山喷发，如大海涛怒。</p>
很快，慧慧再次落在队伍最后。</p>
一路上，她悔恨的眼泪，一直一直流。</p>
“我怎么那么蠢……要是琴出了意外，我也不活了……”</p>
她见希望越来越渺茫，恐惧也越来越深，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来，连心里最黑暗的想法，不知不觉，就这样吐露了出来。</p>
卢余不耐烦地回头，厉声：“闭嘴！”</p>
声音粗哑，极冷，像发炖的刀子，却能戳穿慧慧的心窝子。</p>
终于，他看到了荒废的制茶间，攥手成拳。</p>
晨风吹拂下，破瓦，木墙，摇摇晃晃，发出声响，乍一听去，似人呜呜咽咽的哭声。</p>
屋内的白炽灯，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从外瞧去，漆黑黑一片，一丝声响也没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