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城一共有四个菜市,近两日各菜市莫名多了一个肉摊。摊子上鸡鸭猪羊牛样样不缺,价格还甚是便宜。平日里一斤猪肉起码十文钱,新摊子上才五文,竟然少了一半。
便宜的价格引来了无数百姓观望,皆想看看便宜的肉到底为什么便宜。
“这肉肯定不新鲜了吧?不然为何这样便宜?”
“是不是短斤缺两啊,还是加水了?”
卖肉的摊主手拿削肉刀,随手叉了一块猪肉拎起来给大家看,“诸位看看,新鲜带血,都是今日天亮前现杀的,价格便宜是因为我家要举家南迁,家里养的牲畜得尽快处理掉,亏本处理,先到先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围观的百姓纷纷观望那肉,颜色鲜红,确实很新鲜,再听卖肉的如是说,大家的疑心都消了,于是争先恐后地上前购买。
“我要十斤猪肉!”
“我来二十斤牛肉!”
“老子都包圆了!”
一摊子的肉,不过一刻钟就都卖光了,有的人因为排了队买不到,甚至还吵了起来。
卖肉摊主赚得盆满钵满,开心收摊儿。他推着车离开了吵吵嚷嚷的菜市街,去到了城中护城河附近,趁着四下无人时,将车丢进了河中。
他摸摸装得满满的钱袋,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小曲儿,他打算着今夜先去喝顿小酒,然后去青楼找个姑娘,最好是头牌,他要睡遍北都城的所有头牌!
正幻想之际,忽觉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诧异回头,还没看清来人便感到脖子一凉,瞬息功夫就见了阎王。
如果他来得及多看一眼,便能发现背后捅刀之人包裹得十分严实,手戴着牛皮做的手套,脸蒙着厚厚的布,头上戴着纱罩围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外露。
杀了人,他把尸体以及随身物皆丢进了河里,离开时,他已是正常装扮。他脚步匆匆,一路去了昌乐伯府。
昌乐伯正在凉亭里喝茶,叫这人在凉亭外远远站着回话,“都办妥了?”
“伯爷,都妥了,染了病肉的家伙事儿都丢进了护城河。”
“做得好。”昌乐伯慢悠悠地品着茶,他家中备好了几个月的水,不怕城里的河污染,“这几日多雇几个托儿去蜀王府还有尚书府去闹,我就不信他们能顶得住。”
那人道:“伯爷,我路上听闻蜀王殿下开了府门,要收留城中患病的百姓。”
“什么?他疯了不成!”昌乐伯惊讶得差点蹦起来。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这病是西洋传过来的,听说那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根本没法治。蜀王跟那些病患近距离接触必定会被传染,染病一两日就可要命,他这是活够了不成?
“伯爷,我还听闻长留村染病的村民都被治好了,却不知是不是蜀王在骗人。”
“快去查!”
昌乐伯费了姥姥劲引入了这病,四处投毒,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开,就为了引发百姓恐慌,逼迫圣上废了蜀王。如果此病有人能治,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伯爷,”身边的管家说,“即便有人能治,城中大规模感染后也力有不逮,且您别忘了,城里还缺药呢,咱们只要尽可能地煽动百姓闹事,然后想办法让病传到宫里去,逼着圣上先废了蜀王,就万事大吉了。”
说得对!昌乐伯在凉亭里走来走去,想着如何才能尽快让病传到宫里去。
尚书府大门紧绷,闹事的百姓越聚来越多,几乎要把门板撞破。
“闹事闹得未免太及时了。”晏长风挺着肚子在屋里踱步,这两日裴二不让她练拳脚,她浑身骨头痒,只能来回走动,“我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宁王跟昌乐伯多少还残存一点良心,不能拿么多百姓的命来开玩笑,看来,我是高估了他们身为一个人的水准。”
她眼皮子跳得厉害,一边拿手指压着,说:“江南传得那么快,这不对劲儿,能是通过什么渠道传播的呢?”
“应该是水。”裴修猜测说,“只有水是人每天都要接触的,只要将染了病的东西投入到河,湖,井中,传播就会很快。”
“不好!”晏长风倏地停住脚步,“想要逼迫圣上废掉蜀王,北都城才是最主要的地方,咱们只是封了长留村没用,他们一定会污染水源!”
“葛天!”裴修立刻把葛天叫进来,“找人去城中护城河处查探,一来找有无可疑之人,二来查看水源是否有被污染。”
“是,阁主!”
晏长风:“注意防护!”
葛天:“知道了阁主夫人!”
“陈岭,”裴修又吩咐道,“跟吴师兄说一声,叫白夜司的人把外面煽动闹事的人揪出来,要不动声色的,别让他们咽了气。”
陈岭:“哎,我这就去。”
“表哥那边八成也好不到哪去。”晏长风担心说,“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
蜀王府虽然开了府门,但暂时没人进来。一是没那么多病患,二是一般人不敢进王府。王府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个不可染指的地方,因为敬畏所以不敢做第一个进入的人。
直到第二日早上,才有第一个人进入。
这人是平民巷里来的,是个妇人,她家男人早死了,靠在食肆里打杂度日。昨夜她忽然开始呕吐腹泻,听说是闹疫病,因为蜀王府免费医治,她没钱去药铺所以就来了。
蜀王请了牧央上门给妇人医治。此病需先以针止呕吐,后用药止腹泻,这妇人染病时间不长,尚能自行吃药,吃了药,不过半日就有了好转。
她对蜀王殿下感恩戴德,当场磕起了头。
“快起来,你还没完全好呢。”盛明宇不敢与病患接触,远远抬手让她起来。
这妇人念人的好,不肯起,她觉得自己身无长物,没有本事报答蜀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只能多磕几个头心里才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