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练武场出来已是深夜,晏长风又去了大姐的院子。
她看见隋旭坐在石阶上打盹儿,过去推推他,“诶,你怎么睡这儿?”
隋旭一下子惊醒,待看清是二姑娘,这才放下警惕,从地上站起来恭敬道:“二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问你呢。”晏长风笑着坐在石阶上,也让他坐。
隋旭不敢跟二姑娘坐在一起,就蹲在她面前,手指在地上划拉着说:“我,我屋里怪热的,这里凉快些。”
晏长风愣了一下,又问:“那冬天呢?”
隋旭脱口而出,“冬天我多穿点……”
晏长风彻底惊了,“你也忒实诚了,整日坐在这里睡,那身体能受得了吗?”
隋旭垂着头,声音蚊子似的说:“大姑娘也是整夜坐着,我躺下了会愧疚。”
晏长风一下子又是难受又是感动,都堵在心里,说不出话来。
沉默片刻后,她问:“隋旭,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隋旭抬起头,神情理所当然,好像没有想过如烟还有裴钰挖了个坑,他们两个同时雇匪徒在半路截我,想毁我名声,我将计就计,让章如烟名声尽失,又撕开了裴钰跟宋国公中立的面目,我本来以为外祖母就会放弃这门亲,可她还是让我嫁。”
“我啊,在爹娘面前说得底气十足,不过是让他们安心罢了,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那时候我唯一的胜算,大概就是跟裴钰同归于尽,后来裴二找到我,提议跟我合作除掉裴钰,我还是没底,因为裴二看起来是个挺没用的病秧子。”
随着她提到裴钰,大姐的手抖得越发厉害,晏长风只有死死地抓住,“后来我就跟裴二成亲了,是假成亲,这事爹娘都不知道,你可得替我保密,你不知道外祖母的人天天盯着我们房里的事,都是裴二想法子瞒着。”
“裴二真的待我很好,他从不约束我,有麻烦他会帮我顶着,他很有谋略,你知道我不擅长朝堂斗争,想对付宋国公府还有秦王根本不可能,可是他做到了。”
“你知道吗,就在上个月,裴钰死了。”
大姐闻言身子一僵,晏长风侧脸看着她。她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煞白,额头渗出了冷汗,她死咬嘴唇,克制着脸颊抖动。
但在听见裴钰死了的那一刻,她倏地松开了牙齿,不知是诧异还是茫然。她迟疑地看向妹妹,“死,死了?”
“死了。”晏长风肯定地说,“他开始咬舌自尽,但没死成,拖了几日受尽了咬舌的苦才死的。你知道裴钰是个很高傲的人吧,咬舌自尽对他来说是多么屈辱的死法,可见他已经心如死灰,死之前必是绝望了。”
“死了,他死了……”晏长莺喃喃自语,“裴钰咬舌死了,呵呵呵……他也有今日吗?”
她笑着笑着又留下了眼泪,用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他死了,裴钰他死了……”
“裴钰死了。”晏长风又重复一次,“秦惠容将会在牢里绝望地度过余生,比起对裴钰的厌恶我更同情她,当然她不值得被同情,可我确实同情她,她机关算尽,拼尽所有想从泥沼里爬出来,可最终只是在泥沼里挣扎罢了,她从来没有出来过。”
“她嫁给了裴钰,成了世子夫人,她用牺牲别的姑娘的方式讨好裴钰,她得到了裴钰的心,然后撺掇裴钰除掉我跟裴二,用尽力气,却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最终把他们自己坑死了,断子绝孙,世上再也不会有他们的存在,丁点儿也没有。”
大姐哭的声音越发大,晏长风任凭她哭,外面丫头过来探了好几次头,她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大姐,这世上好人不见得有好报,恶人也不见得有恶报,但我们最终是幸运的不是吗,我们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磕磕绊绊的等来了一个结果,等到他们得了报应。”
晏长莺哭着吼了一声,抛开了姑娘家的体面,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