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功夫到了二房,今日二房院子里的喜气都快装不下了,也不知道二舅舅是不是为了用喜气来压裴家的晦气,整个院子从门窗到地砖,恨不能用红纸糊一层。
从院门到屋门,门楣门脸皆被红绸子结成的大红花包裹,个头高一点的经过还要低头,不然直往脸上碰。
晏长风牵着裴二低头进院门,她刚迈进一只脚去,就被门口的嬷嬷拦下了。
“表姑娘表姑爷来得好早!”嬷嬷手里拿着艾叶,一脸喜气道,“今日国公府有白事,老爷怕冲撞了,所以进门之前得意思着掸一掸,老奴这就得罪了。”
晏长风心说,二舅舅这是叫裴家气的不轻。
只是不知道是二舅舅吩咐的,还是这嬷嬷没眼色,不该连他们也挡在门口。说起来是人之常情,但总归是让人不舒服的举动,针对裴家人就算了,难道还针对外甥女跟外甥女婿吗?
“瞧你这老没眼色的!”
那艾叶刚扫了没两下,余氏便从里屋出来喝止,“让你扫裴家人,长风丫头跟霁清是自家人,你扫个什么劲儿!”
那嬷嬷立时诚惶诚恐地退开,一边扇自己嘴巴子,“瞧老奴这老糊涂的!表姑娘表姑爷莫要怪罪才好!”
“哎!嬷嬷这怎么话说的!”晏长风拦着嬷嬷扇耳光,“扫就扫了,我从国公府里出来也正觉得晦气呢。”
余氏走上前嗔怪道:“也就是长风丫头性子好不与你计较,换成个厉害的,看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还不快退下!”
那嬷嬷虾着腰,一边告罪退下了。
余氏朝裴修说:“霁清且去跟你二舅舅说话去,我带你媳妇儿去文琪屋里瞧瞧。”
裴修笑着应了,一边看了媳妇儿一眼,淡淡的眼神儿里含着千般情绪万般情愫,离得近点都能燎出烟的程度。
晏长风经常受不住他的注视,又不想承认自己落于下风,只好以白眼儿伺候。
“霁清这是怕我把你拐跑了呢!”余氏笑着拉着外甥女的手往文琪屋里走,一边赔罪,“方才的事是二舅母疏忽了,没想起来嘱咐,谁知道这些老东西这么没眼色,二舅母给你赔罪,今日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吃尽管拿,便是吃空了搬空了,我也没有二话!”
晏长风笑起来,“您当我是小毛贼呢还是饭桶呢,您要早说,我多带几个人来一块吃一块搬!”
余氏笑得花枝乱颤的,她引着外甥女去到姚文琪的闺房,说:“丫头盼着你来呢,一早上念叨好几回了——文琪,快看谁来了!”
姚文琪早听见了,顾不上满头的钗环,拎着婚服跑到门口,“雪衣姐,你再不来我都无聊死了,谁知道成亲这么没趣儿!”
余氏嗔怪:“又说不吉利的话,快把那个字呸出去!”
姚文琪浑不在意地吐吐舌头,“娘,您就别絮叨我了,我跟表姐待会儿。”
“瞧瞧这丫头,出嫁了还这么不省心。”余氏笑着走,“可不许吃东西啊!”
“哎,知道了知道了!”姚文琪不耐烦地拉着表姐进屋,把屋里好吃的都拿给她,“也不知道讲究个什么劲儿,我都没出门子呢,真讲究起来哪哪都不合适。”
晏长风听出她一肚子抱怨,没接话,她叼了块点心塞满了嘴,只管点头。
“唉!我这亲算是白成了。”姚文琪捧着脸看她吃,“我预想的一样也没有,我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子,听围观的百姓都夸我好看,羡慕我嫁妆丰厚,我想坐喜矫,我一向不爱乘轿子,但就是想坐喜矫,还有什么跨火盆什么的,一定很好玩!”
晏长风不能理解她的心情,成亲的哪一道环节不烦人呢,依着她不出门子正好。
“我好烦啊表姐,虽然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提不起好心情来,我后悔了,我就该听你的延后成婚,什么狗屁好日子啊,跟白事凑在了一天,没有比这更晦气的日子了。”
姚文琪沮丧得不行,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介意。晏长风只好安慰:“老话不是说见棺发财吗,正是说你要发财呢,再说对于你们早早看对眼的小夫妻,早点成亲没什么不好的。”
“还有这样的说法啊?”姚文琪没听过这些,“那表姐你为什么不让裴家大哥在南郊别院发丧呢?”
晏长风嚼动的嘴顿了一下,要不是姚文琪这单纯的样子,她真要以为她是在质问她。
“昨日的事,二舅母都告诉你了?”
姚文琪摇头,“说了但没细说,只说国公夫人算计多,说成婚后我可以去国公府,当然不去更好,反正嫁妆不能抬过去,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稀里糊涂的。”
晏长风没法说,她总不能说,昨日但凡二舅舅跟二舅母果断拒绝,也就没有后面的事。又但凡他们拒绝了,也不至于跟文琪说得模棱两可。
她只说自己拒绝的理由,“我母亲忌讳白事,所以不便让他们在那边发丧。”
“哦,那确实不能同意。”姚文琪又叹了口遗憾的气,“算了,已经这样了就不想了。”
这时,外面嬷嬷提醒姚文琪该去世安院给外祖母磕头了。
晏长风陪着她一道去往世安院,也是不能再巧,正碰上前来贺喜的大皇子夫人,还有安和王。
大皇子夫人还是原先高贵和雅的样子,安和王却是样貌大变。原先胖乎乎还算可爱的小屁孩,如今却跟让水泡发了似的,涨成了一只肉球,眼睛被一脸横肉挤成了两道缝,莫名多了几分阴鸷之气,比他爹皮笑肉不笑的时候还让人生畏。
他一看到晏长风表情就变了,愤怒怨恨都挤在脸上,举起他仅有的一只胖手指着晏长风:“你个贱人!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既然碰见了,还不快些给本王跪下!”
晏长风心说好家伙,大皇子府这一年是在养蛊吗,怎么好好一个孩子养成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