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冬日清晨，寒气逼人，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天色尚早，街道两旁的店铺尚未开门，只有几家早点摊在忙碌。街道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阵寒风吹过，带来了刺骨的凉意。行人稀少，只有几位早起的人穿着厚重的棉袄，缩着脖子匆匆而过。 花柳巷霍家大门口，一大两小背着行囊正准备往县外破庙出发。 两个小孩儿吸吸鼻涕，说道 “大早上就得起来遭罪” 霍潇龙没有接话，自知理亏 “爹，你背着沉不？我帮你背点儿啊？” 男人摆摆手，躲在口罩后面吐出几口寒气 “不沉，赶紧走，送完好回来，别给你俩冻着” “好嘞！霍叔！” 侯香香很喜欢霍潇龙她爹，小姑娘觉得世界上就没有比他更好的爹了，咋能有这么好的男人呢！？又疼媳妇！又疼孩子！风月楼那么多美女从他面前过，人家眼睛都不抬。如果她也有一个这样的爹该多好？又是羡慕龙儿妹妹的一天…… 地上有些滑，不太好走，一行人刚挪到花柳巷门口。 ——吱呀，门开了，从里面弹出来个脑袋，贱嗖嗖的说道 “霍潇龙，你昨天是不是挨打了？” 说话的就是二狗子，昨天霍潇龙边跑边哼哼就是和他学的。 “我娘才不打我呢！她最疼我！”霍潇龙冲他昂首挺胸地说道 “你拉倒吧，我昨天在家都听着你哭了，侯香香也哭了！” “二狗子你咋这么欠儿呢” 两个小姑娘捡起门口雪就往里面扬去，直到男孩儿没了踪影关上门。 “你说他跟花坛大树底下的老太太似的，天天好信儿！” “可不咋的呢？” 两个小姑娘一边唠嗑一边吸大鼻涕，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爹，你下个月是不是没钱了？” 这话题咋突然又整到他这来了？霍述文一脸问号，但面无表情，答道 “嗯，你娘说下个月不给我了” 男人没有花钱地方，何怡给他所有的钱都花在家里女人身上了，不给就不给呗，反正每天能准时吃到热乎饭。 “没事儿嗷爹，我有，给你”霍潇龙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对他爹说道 “爹你看我多仗义，不能让你白遭罪” 合着我还得谢谢你呗？霍述文知道自家女儿兜里不缺钱，即使何怡不给她，风月楼众人也排着队给她零花钱。 小姑娘分成钱也自己揣着，让霍述文给他买棉裤纯属于抠，怕打战车的钱不够。 “嗯” 雄鹰不知道说啥，自己女儿跟自己哥俩好是不是不太合适？一行人路上嘴没停过，咋过这个年都让这俩孩子说完了。 “这就破庙啊？” “好像是” 俩小姑娘看着四面透风破砖烂瓦的房子都蒙了，这能住人么？大冬天不得冻死几个？ ——叩叩叩 “有人么？” “谁呀？” 从屋内传来清脆的一声回应，破庙哪里有门，都是一些破木板拼在门口挡风凑合用的。 “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周围很多人家有些用不上的东西都会送到这，谁家富裕呢？不过是能拉一把拉一把。 木板被卸下，领头的是个十岁左右小女孩儿，后面跟着的几个孩子跟侯香香差不多大。 “我认得你，你是风月楼那小孩儿” 这群小乞丐只有冬天才躲在这，夏日时他们全都走街串巷去要饭讨食吃，花柳巷他们经常去，因为只有在那才能唠着几口肉。若是去酒楼后门是要被打的，只有风月楼会把剩饭给他们。 这群小孩每个都脏兮兮，脸上乌漆嘛黑，身上还有一股味道。 “这是棉裤，给……” 领头小姑娘伸手接过，向霍潇龙道了声谢，随后问道 “风月楼这几天还招工么？” “不招了” “哦” 越过几个小孩儿往屋内看，里面还有十多个孩子，甚至还有个婴儿被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环在中间。 他们能取暖的，只有两簇火堆，屋内都是呛喉的烟味，但在冻死和挨呛之间，他们的选择只有活着。 本来是把东西递过去就能走的，可是看着这一幕，霍潇龙有些移不动脚。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见过这种景象，就是好像每个人惨的都理所应当的景象。怎么能这样呢？人怎么能这样活呢？ 小团子抠抠手指，半天憋出一句道 “你们，咋过年啊？” “就那么过呗，能活着就不错了” 领头的小姑娘也有些没弄明白，道谢也道过了，是不是觉得没谢到位，这孩子咋还不走呢？门再开一会屋里热乎气都散没了。 “哦，你们吃啥啊？” 霍潇龙抬起头，直视面前的小姑娘，问道 “吃这个” 后面的小孩从怀里掏出个发了霉冻得邦邦硬的糙粮馒头，向霍潇龙展示着 “可好吃了！是大姐给我们讨来的！你吃不？” 领头的小孩怼了他一下，有些局促，人家穿的那么好，谁吃你那破玩意。 “硌牙么？” “哎呀问啥！来吃一块！” 拿着馒头的小孩从上面砸了一块角递给霍潇龙，小团子接过，直接塞进嘴里。 难吃，硌牙，咽都咽不下去。 “嗳！”侯香香想阻止，没有来得及。 糙粮馒头在霍潇龙嘴里打转，不知为何，她红了眼眶。 为什么这么心酸呢？小团子不知道，她挎着侯香香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咋的了？你哭啥啊？龙儿妹妹，是不是馒头太难吃了？” 霍潇龙摇摇头，没说话，霍述文在后面跟着，看着自家女儿抹眼泪的背影。 要不说是他的种呢，为什么不靠着一身武艺去封侯拜相考取功名？因为在这一路，雄鹰见过了太多的人间疾苦，遇到了就顺手帮一把，若是当官了，就得镶在那位置上，哪能像现在想去哪去哪来的开心。 但这种感觉霍潇龙不懂，她只觉着心酸。心里好像被灌了一瓶陈醋似的酸。 几人走到平阳县，小团子停下了，回头，冲着走到她身后的霍述文伸出手 “爹，把五两银子还我” “啊？” 不是，这给完还有往回要的？霍述文都没干过这事！ “我这只有银票了，商户找不开” 雄鹰把还没捂热乎的五两银子放到女儿手里。 霍潇龙带着侯香香冲进摊市买了两头肥猪，把绳子塞进霍述文手里，屁颠屁颠跑回了风月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