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一大早，秋一诺就被程红英掀了被子。 “太阳晒屁股，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将脸埋在了枕头里，有些起床气的嘟哝着：“一会儿就起来，我再睡十分钟。” “十分又十分，现在都八点了，快起来，我给你做了新衣服，快起来试试。”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的炫耀，“我给我大外孙做了两套红色的小棉袄，穿起来可好看了。” 秋一诺在程红英的絮絮叨叨里也清醒了，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行，我现在就下地洗脸，看看你给我做啥样的棉袄。” 院子里，秋千金穿着崭新的棉袄蹲在压水井旁边磨刀，这也是腊月二十七的习俗。 见她出来了，秋千金立刻显摆起自己的新衣服，“姐，你眼光真好，你看这个深蓝色多适合我。” 有时候，连她都佩服秋千金的嘴皮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不就是这个年代普通的深蓝色吗？ 还是老少爷们人手必备的颜色，让他说的好像是世界独一份似的。 很不走心的说了两句，“好看，真好看。” 洗漱完，她便兴致勃勃的冲进了程红英的屋子，看着炕上趴着两个红彤彤的儿子，足足愣了好几秒。 大宝一脸生无可恋，好似在说：我姥姥的审美也太恐怖了。 二宝倒是没半点反应，张嘴啃着自己的小拳头，丝毫不在乎自己现在有多么的喜庆。 秋一诺没憋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对，她不能对这个年代的审美要求太高。 程红英从外面进来了，将满脸委屈的大宝抱了起来，“你干啥呀，怎么笑的那么大声，吓到我们大宝了。” “妈，你看大宝红彤彤的像不像香肠。” 大宝气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他的偶像包袱彻底完犊子了。 程红英气死了，一巴掌拍在了秋一诺的后背上，“哎呦，妈，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的后背疼死了。” “疼死你，谁让你笑话我们大宝的。大宝，别听你妈瞎说，姥姥给你做的这身衣服可好看了，你小舅舅都说了，就像是年画里的胖娃娃，又喜庆又好看。你妈没有那个欣赏眼光，咱们不搭理你。” “行吧，你们祖孙俩高兴就成，我的衣服呢？” “在炕上的柜子里放的，你穿上试试。” 从炕柜里拿出了两套叠在一起的棉袄，一件肥大的，一件稍小点的。 “那个是清清的棉袄，她今天早上就试过了，衣服可合身了，说是要等过年再穿。那个大的棉袄是你的，不是我说你，等断奶了以后，可得好好的减减你那身肉，这做衣服太费料，费棉花了。” 秋一诺：太扎心了。 一天不减肥，这一身肉就是她的耻辱。 秋一诺虽然胖，但是这两年在婆家养的白胖白胖的，穿上了红色的棉袄，又好看又富态，就像是以前的官家太太，看着就让人觉得福气满满。 秋一诺照着镜子，“妈，你的手可真巧，这棉袄正合身。” 就是布料太符合这个年代的气息，有点土里土气的。 能买到布料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 秋一诺挺满意的，“妈，你的衣服呢？你穿上去给我看看。” 程红英愣了一下，“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穿什么新衣服，我的棉袄也没破就不做了。正好省下的布料给我两个大外孙子再做一套。” “他们才多大，衣服不用做的那么频，说不定来年又穿不了。” “那就做的大一点。” “他们还能一直都这么小，穿不了几年，我看你就是不舍得，衣服料子和棉花在哪儿呢？” “你要干啥？” “你管我。”秋一诺立刻翻起了柜子，从里面拿出来还没动过剪子的布，以及一大包的棉花。 抱着这两样就往外走，急的程红英抱着孩子在原地跺脚，“哎哎，你这丫头要去哪里？” 推开门一阵凉气，怀中的大宝打了一个哆嗦，生怕把孩子冻坏了，她又缩回了屋子里。 大喊着，“金子，你过来看着点孩子。” “你和我姐又怎么了？” “那丫头抽风了，现在就和疯狗一样，稍不顺她意就开始咬人。你快看着孩子，我去看看她要干什么。” 程红英踩着棉鞋从家里冲了出来，一路询问，才找到了村子里马大姐的家，听说以前是大户人家的裁缝，做衣服有一套。 瞬间就猜出那姑娘想要干什么，她想也不想的就冲到了人家。 正好听见秋一诺询问人家，“我给我妈做棉袄，大年三十就要，马姨你开个价吧！” “开什么价，我会做棉袄，你麻烦人家马大姐干什么？” “你会做你也不给自己做啊，正好马姨的手艺好，全村人都认可，你给我妈做一件棉袄，务必大年三十能穿上，你看给你两块钱够不够？” 说到两块钱的时候马大姐震惊的瞪圆了双眼，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秋一诺，“真的啊？” 程红英一听这价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要死了，你怎么能那么会花钱，两块钱多贵啊，我自己就能做，马大姐，你别听她，孩子就是开玩笑。” 马大姐尴尬的笑了笑，果然天底下就没有这种好事儿。 “是真的，马姨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加，三块钱，三块五，四块，只要大年三十能把衣服做好就行。” 听着她自己把钱提到了四块，程红英都开始肉疼了。 她怎么就那么能折腾手里那两个钱，秋一诺干脆把四块钱拍在了桌子上，拉着程红英的手就往外走，“马姨，你是老裁缝了，我妈的身形你用眼睛就能打量出来，棉袄我大年三十过来拿。” 关门之前朝着马姨眨了眨眼睛，她微微颔首，表示没有问题。 直至家里的大门被关上了，还能隐约听见程红英扯着嗓子骂她是败家娘们，马大姐会心一笑，“这丫头倒是有意思，谁说养闺女不好的，这不挺好的吗。” 程红英一想到那丫头随手一拍就是四块钱，这会儿功夫都快心疼死了。 “你就作吧，早晚有一天要变成穷光蛋。” “咱俩谁作，你要是给自己也做一套，哪儿有这么多事儿，这钱花的冤枉也是因为你。” 程红英粗喘了一口气，“秋一诺，老娘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能气人的败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