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癝冬在外面奔波的时候，林初夏在考场安安静静做题。 七月的夏天还没现在那么热，教室里的大电扇一圈一圈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林初夏低头写卷，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平时觉得聒噪的声音，此刻也带上了一种节奏，随着笔尖的滑动一声又一声。 三天的考试中，有学生考到一半肚子疼，只能匆匆半道交了卷。 也有同学紧张的忘记带笔，最后还是老师临时给他拿了笔，才开始继续考试。 林初夏的教室里也有同学出现过小状况，不过问题都不大，并没有影响到谁。 大家都在埋头考试，四周鸦雀无声，老师一个在教室前一个在教室后，随时会有一个老师在教室里转一圈又回到原位。 走廊外，时不时的走过一群检查的领导。 他们会在窗外停留，也会进教室查看，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静悄悄不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打扰到考试的学生。 三天考试，什么样的考生林初夏都见过。 她看见一个女同学写了一腿的小抄，密密麻麻用裙子盖住。 女同学被老师抓住的时候，捂住裙子不让老师检查，非说老师耍流氓。 幸亏老师没在考试的时候抓，而是等大家都考完了，交了卷了，才把打小抄的女生给留住。 林初夏交完卷就走了，没留下来关注后续发展。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生估计是别想继续往下考了。 高考打小抄，还被老师抓住了，学校领导估计都要跟着倒霉，挨批。 林初夏班里还有个高考钉子户，听说他已经连考三年了，今年是第四年。 那个人就坐在林初夏左前方隔着几个人的位置，三十出头的样子，鬓角已经有了斑白，衣衫上的补丁一个接一个。 林初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对对方不好奇，对方却对她客气地笑着点了点头。 他冲着林初夏点头微笑，林初夏才想起，一个月前，这个人曾找到学校来借资料。 这个人叫李怀城，也是知青的孩子，不过他父亲是知青母亲不是。七几年，李怀城父亲得到了回城的机会。 就算媳妇和他生了三个孩子，李怀城的父亲还是坚决地踏上了回城的路，至此没了消息。 李怀城父亲抛妻弃子走的时候，李怀城兄妹还不大。最大的李怀城十二岁，最小的妹妹才五岁。 李怀城娘也是个要强的，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半大的孩子。 前年李怀城的二弟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妹妹今年和李怀城一起高考，而李怀城已经整整考了六年。 六年，李怀城的娘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供他们吃饱穿暖还要供他们读书识字。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农村的妇人非常不容易。 李怀城是浪桥公社胜利大队的，实际年龄才二十五岁，和宋癝冬一样大。 听说今年是他最后一搏，家里人答应他再考不上就不考了，回去娶妻生子再不让他折腾了。 是的，没错，李怀城自己确实是想考大学，但是他能一直复读也是因为他有个好母亲。 李怀城的母亲当年被丈夫抛弃没有再嫁，而是在娘家几个兄弟的帮衬下养大了三个孩子。 李怀城连续三年没考上大学，和他的运气其实也有很大的关系。 第一年，李怀城考上了中专，离专科只差一分，他妈不让他读专科，非要他考大学，他又复读了一年。 第二年他考试最后一天摔断了腿，他是带着伤腿来考试的，最后被监考老师强制送进了医院。 第三年，李怀城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拉肚子拉到休克，整整两门试卷交了白卷。 这是李怀城的第四年高考，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因为母亲这次答应他考不上就算了，李怀城也比前几年更加拼了。 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去再无得到的可能。 为了能考上，李怀城去了县里另外的两个中学借资料。一个中学好说话，借给他一两张试卷。一个中学不好说话，连老师的办公室他都进不去。 永丰一中是县中，也是全县最好的中学。 李校长和李怀城虽然都姓李，却没有亲戚关系。 李怀城抱着书包找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感动于李怀城的精神，还是因为李怀城也姓李，李校长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 李校长给了李怀城不少资料，还专门把林初夏找去，给李怀城看看哪里欠缺。 用李校长的话说，这孩子再考不上估计就毁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林初夏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拿了几张高三的试卷给他考，考完和李校长一起给他改了，然后告诉他哪里考的不好。 后来林初夏才知道，李怀城复读的这三年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其实很少。 他大部分的时间要在家里帮着母亲种地，农闲的时候还要想办法做泥瓦工挣钱。 家里三个孩子读书，光靠李怀城母亲一个人种地是很难支撑下去的。 再辛苦李怀城也不许自己的弟弟妹妹请一天农忙假，谁要是不好好学习，李怀城会兄带父责，一顿打是跑不掉的。 这一年参加高考的学生二百六十六万，录取的学生也就六十几万，其中包括本科、专科和中专。 每年高中都有班级直接剃了光头，一个学校也就考了几个学生。 像县一中，每年能考上大学的也不过就十来个。 今年，因为有了林初夏，高三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平白多了些底气。 学生在学校考试，老师们一旦有点时间都聚集在一起，猜测今年一中能考上大学多少个学生。 有猜十二三的，有猜十五六的，但是没有人敢往更高的猜。 这其中包括了能上大学，上专科还有中专的全部学生。 其余大部分同学，都是拿到一张高中毕业证书，想办法进厂找工作。 胆子大的老师直接找到了李校长，让李校长测测今年高三能有多少学生能考上大学。 “今年啊！” 李校长搓着刮的雪青的下巴，难得犹豫了。 他不是没测过，而是他不敢张口。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高三能有二十个学生有书读，其中最少能有十个左右的大学生。 其余的专科和大中专分分，今年的一中应该会考出历史新高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