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癝冬中午喝了不少酒，说不定以他的酒量其实也不多。 陪两个姑爷，几个老表一人两杯，差不多加加减减得有半斤多白酒。 宋癝冬喝酒厉害，也是这些年在外面练的。 你要想和人拉关系得喝酒，想要得到关系更要喝酒。 送了两个姑爷几步路，宋癝冬比林初夏迟一步进门。 进门就看见小媳妇站在屋檐下晒太阳，暖暖的阳光照在小媳妇身上，真的是人比花娇分外好看。 宋癝冬走近，刚准备动嘴，林初夏抬手挡住：“宋癝冬我生气啦。” 生气了？ 宋癝冬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在志刚家还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呢？ 宋癝冬皱眉：“是因为我喝酒了，你嫌弃我臭，所以生气不让亲？” “才不是。” 林初夏直白地问道，“你昨晚送宋志琴他们的时候，还做了什么？我怎么听刘红梅说，你打了人还进了派出所？” 宋癝冬没想到是因为这事，早上他不想讲，是当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家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真的不想让小媳妇听，怕污了她的耳朵。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对家里的人，他更说不出口。 宋志琴的事情不是不想说，只是，有些事说出来太难堪了！ “是的，我打人了。” 宋癝冬拉林初夏的手，“走，进屋，我和你说。” 屋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两人索性搬了凳子又坐回廊檐下，这里既能晒到太阳，又背风。 宋癝冬坐下，仰头对着太阳的光芒眯起了眼：“你知道周家两兄弟准备将宋志琴嫁给谁吗？” “不是说陈二狗吗？” 林初夏记得宋志琴说过，本来她不认识陈二狗，不过那天在菜市场遇见过，所以印象深刻。 “不是。” 宋癝冬冷笑，“是陈二狗的大哥陈大狗。” 虽然陈大狗和陈二狗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可宋癝冬还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郁气。 见林初夏侧头看过来，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宋癝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 “陈大狗比陈二狗大十五岁，陈大狗家的孩子比宋志琴都大。” 林初夏默默算了一下，陈二狗和宋癝冬差不多大，陈大狗岂不是有四十岁了，做宋志琴爹都绰绰有余。 陈二狗脑子有点问题，陈大狗更离谱，快四十岁的老男人。 林初夏没有吭声，周家兄弟确实有些离谱，宋志琴虚岁好像虚岁才十五。 “陈大狗娶过三个老婆，生了五个孩子，最大的今年十七，最小的今年才三岁。他三个媳妇，第一个死于难产，第二个生了两个孩子后被他打跑了，不见踪影。第三个据说月子里被他打得大出血，没熬过去也死了。” 林初夏呆滞地看着宋癝冬，不寒而栗：“他，他这么凶，为什么还有人要把闺女嫁他？” “因为他是县城人，是纺织厂正式工。乡下穷，那些山沟沟里穷得吃不上饭，十几年前给一袋粮就能换一个媳妇。 陈大狗后面两个媳妇还是亲姐妹，那个媳妇陈大狗花了两百块，受不住打跑了，陈大狗又花了两百，那家又赔了一个闺女给他。现在，这第三个老婆也死了，陈大狗放出话，谁家姑娘嫁他就给三百块彩礼。” 林初夏只觉遍体生寒，按现在彩礼来说，三百块确实不算少，可能买一个姑娘的命，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是零零后，她优秀聪明，老师喜欢同学友善，就连离婚了各自有家庭的父母，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到了八十年代，被王爱华逼着替嫁，林初夏只觉得荒唐可笑。 好在宋癝冬这人不错，是认认真真想和她过日子，且也对她好的人。 林初夏觉得自己遇见的事情已经算是荒诞离奇，现在和宋志琴一比较，才发现，宋志琴遇见的事情简直已经泯灭了人性。 什么样的兄长，会在养父死了母亲病了，将一个未成年的妹妹以三百块钱嫁给一个死了三任老婆，有五个孩子的老男人？ 林初夏有些担心地抓住宋癝冬是手臂：“宋癝冬，那宋志琴怎么办？你打了周家两兄弟，就算他们放弃把宋志琴嫁给陈大狗，他们不会将宋志琴嫁给别人吗？她还未成年呢？” 宋癝冬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屋檐上。 风从东西南北吹来，吹得他心冰凉，硬如铸铁。 “她亲妈还没死呢，轮不到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管。再说……”宋癝冬冷笑，“她和我屁关系没有，我闲得去没事找事。” 林初夏没说话，她能理解宋癝冬的憋屈。 亲爸抛妻弃子去给人养儿子，还和别人生了一儿一女，现在死了，却要他来负责。 他凭什么负责？ 也就宋癝冬亲妈已经死了，要是没死，气也得给气死了。 周寡妇的算计，宋癝冬不是不懂。 不过看在小姐弟俩的面子上，他还是打了周家两兄弟一顿，也惊动到了派出所。以后，就算周家兄弟想做点什么，也得顾虑顾虑，他们也不敢真的知法犯法。 “宋癝冬。” 林初夏抱着宋癝冬的胳膊，将头靠在上面，轻声道，“我想考海城的大学，那里离家近，气候饮食我都能习惯。你好好挣钱，我好好读书，到时候我去读大学，你就去海城做事。我们在海城买房定居生孩子，好不好？” 好不好？ 宋癝冬低头，看着媳妇柔软的发丝，轻声应道：“好，你考到哪，我就跟着你去哪。你想在哪工作，我就好好挣钱，在你工作的地方买房。” 他忍住心中的悸动，抬手揉了揉媳妇柔软的发丝，继续道，“你不会做饭，不会洗衣，胆小怕黑，我要是不跟着你，你可怎么活。” “是啊！” 林初夏仰头，脸上是灿烂的笑，“所以，我去哪你去哪，我们不分开。以后想家了，我们就回来住几天。要是老了，我们还可以回来养老。” 林初夏将脸颊在宋癝冬的手掌心中轻轻蹭了蹭：“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想去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离林初春和王爱华远一些，离宋癝冬父亲留下的烂事远一点。 林初夏很自私的。 她不想把自己的精力和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烂事里，一点都不划算。 当初，她能成为优等生，考进最好的大学，就是因为她自私，心无旁骛，才能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那些被她抛下的同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