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见驾不能带剑，叶蓁蓁已经顾不得沈荡何时死，是否死，于她而言，现在都不及沈肆重要。 正是因为曾经拥有，所以才更怕会失去。 “让开，我要见舅舅！” 张德胜本也没想拦叶蓁蓁，以叶蓁蓁的身份地位，想要见宁帝，就不可能见不到，最多也就是早晚问题罢了。 “开门！” 张德胜一甩拂尘，低声提醒。 “小郡主，陛下也等您多时，只是您等下可千万要记得，忍耐下自己的脾气。” 叶蓁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顺了口气，提起裙摆缓缓迈入殿中。 太和殿中灯线有些暗，书房的门是合着的，可即便合上，也依然能闻到凝神静心的檀香，味道很浓，像是连续燃了很久。 “你来了。” 门才刚被推开，宁帝低着头正在批阅奏折，即便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来者是叶蓁蓁。 “舅舅。” 叶蓁蓁只唤了一声，撩起裙摆，还未来得及跪下，便听见头顶传来低沉而又意味深长的声音。 “都说男儿两膝有黄金，可你叶蓁蓁的这一拜，所求之事想必也不简单吧。” 宁帝放下笔，抬眸之时目光幽深，似有千斤重。“你有朕金口玉言，见君不跪，你的父母举足轻重，军功深厚。” “你是大宁朝的太平郡主，这一跪，份量可不轻，你需得仔细思量思量。” 可叶蓁蓁却只犹豫了片刻，指尖握紧时，膝盖已经落地，留下清脆的一声闷响。 “舅舅，您应该知道我今日来这一遭，求的是什么。” 宁帝摇头一笑，提笔落笔于转瞬之间。 “朕自然知道，你能杀去刑部大牢，想必就是知道老七的事情了，说说吧，今日你又想为他求一个什么样的恩典。” 叶蓁蓁眼睫轻颤，开口时，有些许的犹豫。“我想求沈肆的一个平安无恙，我想求他后半生喜乐无忧，您已经废了两个儿子，沈肆纵然不成器，却也终究是您的亲子。” “所以我想求舅舅，慧眼识真相，放沈肆出天牢。” 宁帝面上有些失笑，他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道：“你倒是敢说，沈肆涉及泰山谋逆之事，你与沈肆一向关系亲厚，这时候竟不懂得避嫌。” 叶蓁蓁背后的，无非就是叶家，沈肆如今触及皇室最大的逆鳞，若是宁帝忌惮，迁怒叶家，又该当如何应对呢。 “你就不怕，朕雷霆之怒未减，连着你和你爹一起迁怒。” 这话说的吓人，如若是胆子小的，早就诚惶诚恐的磕头表忠心了。 可叶蓁蓁对此，却只是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您不会的。” 宁帝闻言，稍有错愕，随后，他有些无奈的轻笑，顺着话点了点头。 不错，宁帝的确不会迁怒叶家，也不会猜忌叶家。 盛京城十万护城军，边境每日蓄势待发的十万精兵，他叶从兴想反，的确有无数个机会，颠覆他沈氏王朝。 沈肆若真与叶家暗中勾结，今日，他就不会是下了天牢，而是站在他面前，请他退位。 就连在泰山行宫的时候，这些人也有一万个可以反的机会。 所以不论是沈厌还是沈肆与叶家交好，他都无甚在意，甚至是暗中推动，赞成的。 叶家若反，或是转叛北国，沈氏王朝必灭。 所以于帝王，还是于兄长的身份上，他都得容下叶家这个庞然大物在盛京城中盘根错节，越扎越深。 “朕是明君，自然不会。” 宁帝轻叩着桌面，只像是话家常一般，同叶蓁蓁一点点说起。 “老七因为和你交好，所以除了太子以外，朕私底下见他是最多的，他有多蠢，多无能朕也是知道的。” “他哥还在，他没有反的心思，更没有那个胆子。” “可是他蠢，他和废太子一样，被人算计的翻不了身，而唯一不同的是，容不下废太子的，是民怨，而老七这件事，容不容的下都只在朕一念之间。” “朕可以说此事与他无关，一个令牌，可以是被偷的，被骗的，甚至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令牌。” “当然，朕也可以认为他与沈荡同流合污，意欲反了朕的天下，改朝换代，自立为王。” 此话一出，叶蓁蓁便懂了，既然是一念之间，自然就得先让宁帝息怒。 “舅舅，蓁蓁愚昧，您不妨直说。” 宁帝轻笑一声，他抬了抬手，示意叶蓁蓁先起来说话。 “叶家的掌上明珠，举足轻重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对上叶蓁蓁望来的目光，宁帝感叹的仰头道：“叶氏女，天生的凤命，若嫁皇族，定是未来的皇后。” “朕觉的这一点错也没有，朕疼你十几年，如今，你的婚姻大事，就由朕来为你做主吧。” 眉间刺痛的皱起，叶蓁蓁长舒一口气，却终究不发一言。 “朕这几个儿子，老大已有王妃，剩下的老四，老七，甚至是废太子，你都可以选。” “但独有一人，你一定不能选，沈厌的生母，乃是异族之人，他生来低贱，不配娶你，更不配享有这万里江山。” “朕也不急着要你的答复，五日内，给朕一个答复，是选废太子，还是老四，亦或是同你青梅竹马的老七。” “你选好了，沈肆就还会是从前的景王爷，甚至更进一步，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未尝不可。” “蓁蓁，舅舅的这点思量，你应当能懂，所以与其互相为难，不若都退上一步。” 心口处隐隐传来刺痛，叶蓁蓁沉默的闭上眼，缓缓起身时，小腿甚至还在细微的颤抖。 “几日后，我自会有答复，那我现在，可以先带沈肆回王府了吗，天牢阴暗，他从未吃过那种苦。” 叶蓁蓁已然答允，对此，宁帝自然无任何异议。 就算叶蓁蓁日后要怨他，他也得先作为一个帝王，为沈氏王朝的千秋万代考虑。 “朕准了。” “去吧，带着老七，回王府吧。” 所谓下天牢，一同处决，都只不过是一场攻心计罢了。 不管是叶从兴还是叶蓁蓁，他叶家的人，永远都输在了一个“情”字上。 叶从兴为了他的妹妹俯首称臣。 今日，她的女儿又为好友折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