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叶蓁蓁!” 沈肆姗姗来迟,等他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叶蓁蓁抱着顾闲行的尸体,在战场上哭到快要断气。 他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顾……”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一阵哽咽,痛到失声。 他一路连滚带爬的扑过来,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探鼻息,可他颤抖着手等了许久,却始终感受不到那一股温热。 “顾闲行?” 少年潇洒的世界里,仿佛昨天还在茶楼坐着,漫无目的的拌嘴打架,可世间变化偏就是来的如此之快。 眨眼之间,天翻地覆。 “顾闲行!” 叶蓁蓁哭了很久很久,哭到眼前发黑,也仍旧是没有用。 直到沈肆从衣襟中掏出一抹鲜红,颤抖着递到她眼前,叶蓁蓁才哽咽着回神。 “蓁蓁。” “这是顾闲行…生前……”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两个字说了出来。 “生前交给我的,我想着替他给你,却一直没来得及,他说……” “他想娶你。” 眼前的盖头,连上面的花纹都绣的歪歪曲曲,一点也不好看,不精致。 可光是就这样看着,叶蓁蓁也能想到它的主人,是怎样在一个个漫漫长夜里,一边骂,却又不厌其烦的一针一线绣着。 心口一阵剧痛,叶蓁蓁彻底脱力,眼前发黑的倒了下去。 “叶蓁蓁?叶蓁蓁!” “蓁蓁!!” 眼前的兵荒马乱与担忧的喊声,全部都随着风声一起远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叶蓁蓁却荒谬的想着,从来都不喊痛的顾闲行,在闭眼之前,会不会也会痛。 叶蓁蓁大悲大喜,心疾发作,即便是吃了药,又服用了许多大补之物,也仍然还是昏睡了三天。 顾闲行为国捐躯,此仗能赢,他功不可没。 圣驾还未回銮,宁帝便已下旨,以国礼为顾闲行收尸,遗体一路以金棺洒纸抬回,鼓声号角不断,万人同哭。 圣驾启程回銮前一天,宁帝便亲下圣旨,封宁远侯府世子顾闲行,为忠勇护国将军,加国公衔,提笔入史书。 宁远侯府世子顾闲行。 年未及冠,封狼居胥,青史留名。 叶蓁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盛京城,她在路上发了高烧,即便是醒着,也浑浑噩噩,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被抬着进了家门,她听到娘亲断断续续的哭声,所有的兵荒马乱,痛哭流涕都仿佛与她无关了。 叶蓁蓁在家中卧床多日,对外界的风雨,和宁帝的雷霆之怒,一概不知。 元家倒台,元贵妃被赐死,安阳侯全家下狱,许许多多与沈荡交好的朝臣们被杀的被杀,被流放的被流放。 就连嫁入宁国的宁安长公主,也同沈润一起被封禁在王府之内,听候发落。 这些事情,由淑宁长公主一点点的说给了叶蓁蓁听,可即便外面杀了个血流成河,叶蓁蓁也还是毫无反应。 她靠在床上,苍白的手抚摸着怀中的红盖头,对这些事不闻不问。 “蓁蓁,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这么折磨自己,是没有意义的。” 淑宁长公主握住叶蓁蓁的手,明明是端庄稳重又身居高位的长公主,却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泪珠掉了又掉。 或许是这句话有些刺痛到了叶蓁蓁,她苍白的面上划过泪珠,手指向上抹去后,叶蓁蓁忍着痛意,开口问道:“那沈荡呢?” 淑宁长公主面上明显一顿,她眼睫轻颤,低声回道:“幽禁刑部大牢,暂未处置。” 听到此话,叶蓁蓁才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眼眸呆滞的看向淑宁长公主,许多天没有说话的声音微微嘶哑。 “何时处死?” 淑宁长公主垂下眼眸,答:“未有旨意。” 叶蓁蓁沉默片刻,又问:“是否处死?” “未有旨意。” 指尖压在掌心,叶蓁蓁双手用力捶床,声音尖锐。 “为何不处死!” “他凭什么还活在世上,凭什么!” “杀了他,杀了他啊!” 叶蓁蓁的身子还很虚弱,淑宁长公主怕她大悲大喜,更是什么事,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蓁蓁,蓁蓁你别担心,他一定会死的,娘亲跟你保证,你千万别气着自个。” 几句话的功夫,叶蓁蓁的眼泪就又止不住了,如若不是她现在身子虚弱,下不去床,叶蓁蓁甚至能亲自杀到刑部大牢,一剑杀了沈荡。 如若没有他狼子野心,联合北国发兵,顾闲行又怎么会死。 如果可以,叶蓁蓁现在甚至想拥兵杀到北国去,好好为顾闲行讨回一个公道。 “蓁蓁,你听娘的,喝了药好好的睡一会,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叶蓁蓁还是没说话,她捏着手里的盖头倒进床的里侧,眸中恨意凛冽。 沈荡多活在这世上一天,顾闲行即便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宁。 只要她能提的起一丝力气,就是杀到刑部大牢,她也不会让沈荡体体面面的走。 “蓁蓁!蓁蓁!叶蓁蓁你醒着没有!” “沈······” 模糊的声音被重重的门遮掩了大半,叶蓁蓁神情恍惚,即便是叶时安叫她,也提不起一点心神去听。 “住嘴!住嘴!别喊了!” 淑宁长公主走的很急,门扉敞开的那一刹那,重重的巴掌就落到了叶时安的脸上。 “你想让你妹妹死吗!” 淑宁长公主红着眼眶,伸出手死死捂住叶时安的嘴。 “你妹妹就是我的命根子,你现在告诉她这些事,你是要逼死她吗!” 叶时安被她一巴掌扇的有些懵,错愕了许久,才伸出手如梦初醒的摸了摸脸上刺痛。 “母亲···” 淑宁长公主打他一巴掌,也是事出从急,现下冷静了下来,也是有些后悔。 “太医说了,你妹妹现在的身子经不起大悲大喜,更不能操心劳累,你若是还想让她活着,就闭上嘴。” 叶时安有些委屈的压下喉中酸涩,却仍旧不肯放弃。 “可是母亲···沈肆他···” 淑宁长公主心烦的一挥手,止住了他的话。“你急什么,且死不了呢,不管是什么事,都等你妹妹养好了身子再说。” 叶时安垂落腿侧的双手紧握。 “沈肆与我,与蓁蓁是至交好友,现下顾闲行已经去了,如果沈肆再出什么事,才是真的要逼死她了。” “如果她身子好了,知道自己被迫冷眼旁观,你想她如何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