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也不再摆什么贵妇人的架子,见到馒头清水都一拥而上,这饿肚子的滋味儿谁都没受过,肚子里火烧火燎难以忍受。 还是凤姐儿有些惦念贾母,拿了两个馒头,一碗清水,捱到贾母身边,掰了半个馒头,慢慢的喂给了贾母,自己又吃了一个,剩下的半个留了起来。 贾母慈爱的摸着凤姐的头,这凤丫头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留点儿后路,心地倒是还好。 “外头有消息吗?老爷他们怎么样了?” 凤姐啃着馒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心里也惦记着贾琏,不过既然她们没事儿,想来外头也没什么事儿。 “应该没什么事。” 贾母也想到了这一节,看着蹲在墙角啃馒头的邢夫人和袁莹,又看了看在榻子上挺尸的王夫人,不由得心下一片凄凉。 正在相对无言,忽然门开了,众人心下都是一跳,嘴边的馒头都停住了,只是愣愣的看着进来的人。 进来的是两个兵丁,也不多话,只是将手里抬着的食盒放到地上,转身就要走。 贾母出言问道:“两位小哥儿请慢走,老身多嘴问一句,这东西哪里来的?” 两个兵丁互相望了一眼,轻轻的吐出三个字,“襄王府”,言罢,再不肯多说一个字,转身退了出去。 邢夫人和袁莹迅速的扑上前去,掀开食盒就看到各色糕点一包一包的放在里面,两个人也顾不上别的,拽开纸包就往嘴里塞。 凤姐儿走到跟前儿,将上头的食盒儿拿下来,发现底下还有几种丹药,其中还有一包碎银子,并一封书信 她将东西都拿到贾母那里,贾母看过信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林妹妹,云妹妹和二丫头她们在外头都急的不行,这些东西都是她们送进来的,让我们暂且耐心等待。” 凤姐急了:“林妹妹没说求求王爷?襄王殿下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倘若……” 贾母摇摇头,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不用说,能求情早就求情了,如若不能,说了也不中用。 却说皇宫里,太子徒俊正在同成康皇帝说起和谈的事。 “和谈的事已经议的差不多了,威远侯上了折子,对方说如果我们坚持要换回南安郡王府的世子,他们就要求和亲。这条件倒是不算过,只是这人选却是难办,儿臣已经同他们议过了,宗室中暂时没有适合的人选,父皇看如何是好?” 成康皇帝的眉眼之间尽是疲惫,皇后的病情又反复了,他看着焦心,闻言不耐烦的说道:“那就直接去跟南安郡王妃说,问她是要儿子还是要女儿?让她自己决定。” 徒俊恍然,父皇的意思是,倘若南安郡王妃要儿子袁琪的命,就让南安郡王府的四姑娘去和亲,倘若她要女儿,人质的事就算了。 南安郡王妃听了圣上的口谕,跪坐在地上久久的怔愣着,心痛的都麻木了,自从王爷去后,她便夜不能寐,想到了战死的夫君,再想到身陷敌手的儿子,南安郡王妃心如刀割。 如今圣上将选择权交给了她,可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如何取舍? 袁莺跪坐在地上,惨然一笑,说道:“母亲,让我去换弟弟回来罢。” 南安郡王妃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刹那间觉得自己五内俱焚,她跪爬了两步,将小女儿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半晌才道:“我要救你弟弟回来,也不会同意你去和亲,明天我亲自去见忠顺王爷,请他代为周旋,从公侯有爵之家选一位姑娘代替你去和亲。” 袁莺的眼睛一亮:“母亲可有人选了吗?” 南安郡王妃摇摇头,这件事情并不好办,如今王爷已经去了,王府又没有继承人,人家未必肯给她这个面子。 只能用钱财开路,多多送上一些金银珠宝,求取一线生机。 …… 凤安宫里一片寂静,成康皇帝静静的把皇后抱在怀里,沉默不语。 怀中的女子瘦的只剩了一把骨头,身上的凤袄都显得沉甸甸的,想起当年两个人大婚的时候,那个温柔娴静一身红装的女子,成康皇帝的眼底都是沉痛。 御极将近二十载,这锦绣山河总是压在他的心头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万岁爷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有的时候都压的他喘不上气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来凤安宫,这里是他避风的港湾,他可以吐出那口浊气,得到片刻的安宁喘息。 可是如今,能抚慰他的伤痛,让他得到片刻安宁的这个人就快去了,成康皇帝觉得自己又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皇后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这是她的夫君,却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当然在礼法上,她是正妻,只有她才是这个男人的妻子,可那又如何呢?在无数个她伤痛的夜晚,这个男人都是陪在别人身边的。 如果可能她也想像永宁那样,干净的,潇洒的一个人活着。 可是她不能,她的儿子要做太子,她的儿子要做江山的主人,她们母子三人没有退路,不成功便成仁。 如今自己就要去了,这往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皇上要保重,朝堂上再忙碌也要以身体为重, 他们进的那个仙丹我吃着还行,只是太迟了,若是早些年或许还有机会,如今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命了。” “张道长是有道行的人,他的仙丹是有用的,朕已经下旨,让他加速炼丹,皇后再等等。” 皇后轻抚上他的脸颊:“张道长是神仙,定会保佑夫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 南安王妃四处奔波,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普通官员家的小姐不适合和亲,几个有爵之家,要么被抄家了,要么家中没有适龄的姑娘,不但没有合适的嫡女,就连庶女都没有合适的。 说来也是赶得巧,上一阵子皇后娘娘病重,该成亲的姑娘早就成亲了,大家都在抢时间,生怕因为国丧耽误了姑娘的婚事。 姑娘的花期就那么几年,皇后娘娘一旦仙逝,一等就是三年,谁等得起呀?所以大伙儿匆匆忙忙的,都扎堆儿办了喜事。 适龄的姑娘都嫁了人,只剩下年幼不着急的,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可南安郡妃着急了,她找不着姑娘替嫁啊,偏偏朝廷又催的急,前边儿等着和谈,到底怎么选择,人家都等她的信儿呢。 南安郡王妃奔波了几日,丝毫没有头绪,东宫的小太监来传旨,限定三日内做决断。 袁莺死心了,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倘若之前不是顾及面子,不想在姐姐之前出嫁,她也早就出阁了,焉能到今日这地步? 枉费她总觉得自己聪明,聪明又有何用?简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母亲不必费心了。我愿意去和亲。我亲自去换弟弟回来,您不要再去求人了。” 看着女儿黯淡的眼眸,南安郡王妃心如刀割,眼睛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