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上停笔的日子是朝野上下最松乏的时候,宅在府中阖家欢快,而帝后一家三口早不在皇城中。 小关子被留在宫中,还有帝王的一句嘱咐,“若有急事先找南王。” 小关子嫉妒地想着一同跟随的张侍卫,怎么每次都留咱家在宫中! 复又安慰自个,害!宫中事情繁多,他得帮陛下和皇后娘娘看顾着,张侍卫一个莽夫没他细致。 李家村里一个半大小子手中拿着一根枯干树枝,眼瞧着一队马车停留在村口。 那队马车气派真大真足,两侧随着配剑的侍卫,最前头马车前点头哈腰的正是平日里官威赫赫的县老爷! 半大小子把树枝一扔,跑回村里头,大声喊道,“县老爷来了!县老爷来了!” 动静闹的这样大,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出门,草民最怕的就是遇到官,可是又不得不出门迎接,生怕掉一个不敬官的罪名到头上! 李家村村民齐聚到一块,离马车队还有一大段距离,他们不敢靠近,窃窃私语着。 “莫不是来了一个比县老爷还大的官?” “要不要跪下迎一迎?” “还是先远着些吧,连里正都不敢上前。” 他们还从没瞧见过县老爷这副谄媚模样呢! 现今下着小雪,村民们都披着蓑衣,堂堂县老爷就这样淋着。 “主子,贵主之前的住宅已经重新修好。”县令比村里的老黄狗还狗模狗样,呵着腰,圆润的肚子高挺起,“接下去可要下官随着伺候?” 侍卫在马车前奉了二层的阶凳,打头出来竟然是一个玉雪般的女童,松霜色的厚实上袄,下配金织紫纹绸缎的下裙,脖间还围着兔毛领。 女童约摸三四岁的年纪,笑呵着自己下了阶凳,后头马车下的婢女忙打伞撑在她的上方,“小主子当心些。” 县令腰弯地更低,让身子比女童的身高还低些,“小主子。” 皇太女轻飘飘地远瞧了村民一眼,才将视线回落在县令脸上,稚气的声线显露出不满,“一声声县太爷,原来都是候着你。” 皇太女毕竟才三岁,又是当之无愧的皇宫一霸,印象里除了父皇母后太后,见过的人都敬畏着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理所应当的观念。 “团儿。”宁如颂搀扶着贺玥一同下了马车。 冬日的细雪飘零,隔着雪幕观景,怎样都是美的有风致,更别提本就如画一般的一对璧人。 哎呦喂!天爷垂见!最先认出贺玥宁如颂来的是方大娘,她是个实诚妇人,早些年因为女儿出嫁,她狠狠心到贺老板铺子里赊了些胭脂水粉。 好不容易凑够了银钱,正要还的时候就听闻贺老板家中逢大火,什么都烧没了,那钱就更烫手了,搁自己手里跟亏了心肠似的! 再后头,就是李小书成了官夫人,传出贺老板没死的消息,可到底人去哪了,也没个声响,直到半年前,官府派人修缮贺老板被烧毁的旧屋,方大娘才有一种贺老板要回来的直觉。 “六年了。”方大娘深深叹道。 如果她印象没有出错,贺老板身边的人应该就是何公子吧,那个有出息的秀才表亲,看架势现在应该成大官。 表亲之间成婚倒也常见,是个好姻缘。 ………… 说是修缮,实际上也和重造无异来,连这宅子周围的地一块买下,造了一个三进的大宅子,里面的婢女小厮也都是备齐全的。 “倒是失了几分来时的兴致。”贺玥评价道。 宁如颂劝慰她,“人是旧人,地是旧地,至于房屋还是新些好,不然团儿也睡不好吃不香。” 没吃过苦,未来也不打算寻苦吃的团儿被亲父皇怂恿着点头,“团儿要睡好!团儿要吃香!” 贺玥好笑的捏捏团儿脸颊,“娇气的没边。” 经这么一打岔,贺玥有些怅惘的心思也就没了。 不过好在曾经的老树还在,被移栽到了内院里头,雪停了后,贺玥差人在树下摆了躺椅。 团儿到了一个新地方正在兴头上,撒开了玩,不过贺玥并不担心,宫人会照料好的。 慧青手脚快,叫婢女将树上和地上的落雪给扫干净,又在躺椅上铺了厚厚的毯子。 贺玥和六年前一样躺了上去,用帕子覆盖在脸上,沉沉睡了过去,好似从现世暂且脱离了出去。 醒时她人已经到了宁如颂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上了躺椅,手臂圈着她的腰。 贺玥拿开他手臂,坐起身,打眼望去,一个下午的功夫,宅子里就挂上了红灯笼,处处都透着喜庆的氛围。 “预备几时办?”贺玥有些恍惚问道,偏头间,发垂在脖颈上,有些凌乱。 “四日后,成婚用的物件备好了。”宁如颂知晓她想问什么,“李家村的人都会有邀帖,成婚嘛,热闹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