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大夫之所以能来的这么快,是因为他的居住地离林家只有二里地远,就在林家的附近。 吴大夫今年四十了,有一妻一子,儿子年十七了,在学堂里念书,对医也有兴趣,只不过是对西医有兴趣,祖上三代从医,祖上还曾经进过太医院,和林家的祖上还相识,因为曾给一个妃子错开了一味药,导致其病重,圣上勃然大怒,罢免了官职,查抄了所有的家产,整个家族因此落魄了,但医术相传,吴大夫从小就从爷爷那里开始学习医术,哪怕是不能再当官,也还能靠着给别人看病养活一家人。 吴大夫为林家看了十二年的病了,差不多就是从他刚学医出诊就为林家人看病了,那时林家老爷,老太太还在呢,他的医术高明,态度谦和,所以深受林家人信任,林家这么多年也是习惯了由他来宅上看病,再加上离的近,请病的时候方便了许多。 这时他正在正堂里品味着丫鬟送上来的普洱茶,林家他已经来了许多趟了,来这里的频率仅次于回家的频率了,所以当没有主人来接待他时,他也能安然自若品茶。 品了几口茶没多久,林景元就出来了,他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说道,“林二爷。” 林景元笑着摆摆手说道,“都是老相识了,吴大夫不必拘礼,坐坐坐。” 吴大夫又坐了下来,“林二爷,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景元也坐了下来,一旁的丫鬟端上了茶,他喝了一口说,“不是我,是我太太。” “可我前几天来才为太太看过,她的身体并无抱恙。” “她说她今天不舒服,保险起见,还是请了吴大夫过来看一看。” “那太太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吃饭呢,吴大夫稍等片刻。” “哦,好好。” “吴大夫吃过中午饭了吗?” 吴大夫笑笑,“陈武来请时,我正好吃完饭,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我没记错的话,我太太是有孕七个月了吧。” “是的,七个月了。” 林景元放下茶杯,直视着吴大夫说,“这一切都多亏了吴大夫的良方才能让她怀到七个月啊,对此我真的很感谢你,真的很感谢。” 吴大夫因突然的直视,有点惶恐,说,“这,这,林二爷这话说的严重了。” 这时林景元脸色阴沉的说,“等会我太太来了,麻烦吴大夫好好的替她看看,一定要看仔细了。” “这是自然的。” 正当两人说完话时,林太太由嬷嬷扶着出来了,她有孕七个月了,走路时都要有人扶着手。 她礼节性的向吴大夫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吴大夫说,“哪里哪里,都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那就大夫你帮我看看吧。” “好,林太太先坐下吧。” 林太太坐了下来,一脸不安的先说了今天的症状,“今天早上我醒的很早很早,不夸张的说,这完全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胎儿动的实在太厉害了,在里面上蹿下跳,又是踩又是踢的,直接把我给疼醒了,醒了之后我这心就慌的很,喝了莲子羹也没什么作用,且胎儿也还是在一直动来动去,我一直躺在床上没下来,可临近中午,他突然就停止了,一动不动的,哪怕我拍拍肚子也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这弄的我担惊受怕的,这才把大夫你请过来把把脉,让我安心安心。” 吴大夫一副认真的模样似的听完这一段话,说道,“好,我知道了,我这就为太太把脉。” 说完他从出诊箱里拿出一个软脉枕,让林太太把手放上去,他就开始把脉。 他一脸深沉,眯缝着眼睛,把脉的时间比往常久一些,这让林太太心更慌了,急着问,“吴大夫,我没事吧?肚子的胎儿都好吧?” 吴大夫收回了手,把软脉枕放回原位,温和的说道,“太太莫要心慌,你和胎儿一切都好。” 林太太追着说道,“可你把脉的时间比之前长,而且脸色也不大好看。” “把脉的时间是一样的,太太你忧思过多了,你和胎儿一切都好,只要按时服用安胎药就好。” “可我跟你说的症状……” “胎儿动静有时会动的厉害,有时不动,这是正常的,太太不要想太多了,你把心情放松,自然不会心慌了。” “那要不你给我开点安神的药,让我也能心好受些。” “太太,是药三分毒,你已经每天在喝安胎药了,没有其他症状,还是不要再喝药的好。” “那好吧,大夫,我,你确定我和胎儿都好吧。” 吴大夫顿了一会,说,“一切都好,太太好好养胎,不要过于劳累。” 林太太得到了一再的肯定答复,放心了一些,说,“嗯,我会的,谢谢吴大夫。” “好,既然太太一切安好,我就先走了。” 吴大夫说完站起身,鞠了一下躬,就准备往外走了。 林景元见此也站起身说,“吴大夫,我送你回去吧,我已经吃过饭,要出门去药厂,就顺路送你回去吧。” 吴大夫回,“那就谢谢林二爷了。” 林景元摆出手势手说,“不客气,你请先。” 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留下来的林太太还在无神的小声说了一句,“吴大夫,二爷,你们慢走。” 这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见。 出了大门,吴大夫坐上了林景元的马车。 林景元吩咐了陈武一声,“先送吴大夫回去。” 然后两人在车上都没说话。 没多久就到了吴大夫的家,林景元也跟着进去了。 进去时吴大夫的妻子吴太太正在院子里做针线,还有一个女佣人在洗衣服。 吴太太一看到丈夫和林景元就连忙站起身,露出微笑,正准备说话呢,就被吴大夫拦截了,“我跟林二爷有些事要谈,你们不要进来。” 吴太太悻悻然的说了声,“是。”,就又坐了下来。 他们径直走入屋内,吴大夫还锁了门。 见他锁好门,林景元开口问,“我太太和腹中胎儿究竟如何?现在跟我说实话吧。” 吴大夫叹了口气说,“太太和胎儿都要不行了,只怕是要一尸两命啊。” 林景元棱了下眼睛问,“真的?” 吴大夫一脸痛苦的说,“嗯,真的,太太已经怀不了十个月了,最多有个十来天,胎儿就要下来了,那时候只怕是要丢两条命啊。” 林景元却很淡定的说,“哦,好,我知道了。” 然后再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青灰色零钱袋放在了吴大夫的手里,那里面都是现大洋,“你做的很好,这是给你的酬劳。” 吴大夫面露难色,也没有握住袋子。 林景元见此皱了眉头,“怎么?莫非吴大夫嫌少?” 吴大夫接下来袋子说,“我不是嫌少,只是我做为一个大夫本该是救人的,可现在却在害人性命啊,我心里是着实不好受啊。” 林景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咳,这天下那么多要死的人,大夫哪里救的过来,吴大夫心里不要不好受,我太太可算不上什么好人。” 吴大夫摇摇头,叹叹气,“唉,唉,我真是……” “好了,吴大夫,事已至此就不要唉声叹气了,好好想着怎么用这笔钱吧,我先走了。” 正当林景元走到门口,打开锁时,又转过头问,“一尸两命的可能性有多大啊?吴大夫?” “反正胎儿肯定是不行的了,大人嘛,只能看太太自己的造化了。” “哦,这样啊。” “林二爷你是想让太太活下来,还是不想让她活啊?” “我嘛……”他低头想了一下,“她活也行,活不下也行,一切看她自己的造化。” 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吴大夫又叹了叹气,见林景元走出院子,坐上了马车,就把自己的妻子叫了进来。 只给自己留了两块大洋,剩下的全部给了妻子。 吴太太见这么多钱,很是惊讶,就问,“这都是林二爷给的?你只是去看病怎么给你这么多钱啊?” 吴大夫不想把实情说出来,因为这钱也包含着保密费,就说,“你不要问那么多,给你你就拿着就是了。” “我问清楚一下都不行。” “我说不要问就不要问,再问我就自己拿手里。” “好好好,我不问了,再让你拿手里你又去赌怎么办?让我检好。” “哎哟,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要提,我就赌过那一回。” “是,赌那一回把房子都赌输进去了,要是再赌,恐怕是一家人都要上街要饭去。” 吴大夫听着这些话头就疼,不耐烦的说,“你出去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我出去就出去。” 吴太太出去带上了门,然后对院子里洗衣服的女佣人说,“你去买一下米吧,家里米快没有了。” 说完就给了女佣人一个银元。 女佣人接过银元后就往身上擦干了手就出去了。 吴太太见她走远,就去了厨房,把那一袋大洋放进了一个大洞里,然后用石头,沙子埋起来,再盖上一些不要的杂物,这是她的金库,她不信任银行,总觉得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倒闭了,钱就没有了,就把钱藏在厨房里,除了她谁都不知道,这样她才安心。 林景元出了院子后,在去药厂前,先去了一间小茶馆,茶馆上的牌匾着林氏茶馆。 这茶馆开在街尾,店规模很小,只有七张桌子。 林景元一踏进茶馆的门槛,就有一个穿着福红色的长布衣布裤的丫头很开心的笑着迎上来,她做出往里请的手势说道,“林二爷,您来了,快往里面请。” 他并未看那一眼丫头,淡定说,“嗯,好。” 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 丫头问,“林二爷,您要喝什么茶?” “普洱吧,呃,不对,已经喝过普洱了。” “您要喝什么呢?” 他想了一会,“算了,就普洱吧。” “好,您稍等片刻,马上就上。” 丫头退下后,茶馆的账房,一个高个子男人端了两碟花生米过来放在桌上说,“林二爷,您请。” “嗯,好。”他拿起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米嚼在嘴里。 店里的陈设一收眼底,七张桌子只坐了三桌,加起来还没有六个人。 丫头没一会就把普洱茶端上来了,为他倒了一杯茶,殷勤的说,“林二爷,您慢慢喝,有事就招呼我。” 他手放在桌上摸着茶杯问,“你家掌柜的呢?” “啊?掌柜的啊?她在里屋呢。” “让她出来一趟。” 丫头有点为难的说,“掌柜的不方便出来呢,” “什么意思?怎么不方便?” “她身体不舒服,在里屋躺着呢。” “哪里不舒服?看大夫了吗?” “她说她头痛的很,大夫没有看,说躺躺就好。” 林景元听完喝了一口茶,然后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银元一个一个往桌子上,共扔了六个,对那丫头说,“这是茶钱,让你掌柜的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跟她说要好好休息。” 丫头把银元一个一个推到自己手里,再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向掌柜的转告您说的话的。” 他看了丫头一眼后,就往外走了。 丫头在身后喊,“林二爷,您慢走,有空再来。” 丫头拿着这六块银元往后院小跑着过去,她跑到厨房里,里面有一个年轻的美丽妇人在洗茶杯。 那妇人问,“他走了吗?” 丫头点点头,“嗯,刚走呢。” “嗯,那就好。” 丫头伸出手掌,“看,这是今天林二爷给的茶钱,给了六块钱呢,比之前给的多些。” 妇人有些惊讶,“怎么给了这么多,他之前不都是给两块吗?” “可能是因为我跟他说你生病的原因吧。” “你为什么这样说啊?” “因为你说你不想跟他碰面,可他又要见你,我又不敢得罪他,他是我们店里的贵客啊,一个人出的茶钱定的上店里一半多人出的茶钱了,我就只能说你病了。” “那也是难为你了,这个理由也确实是最好的说辞了。” “那掌柜的你先收下吧。” “嗯,好。” 妇人接过了那六块钱,放在了裤兜里。 “那我出去做事咯。” “嗯,去吧。” 丫头走出去一半又折了回来问道,“那林二爷下次再来怎么办啊?” “那就还是说我病了吧,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那下下次呢,我总不能一直说你生病了吧。” “等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那时候他就对我也没什么兴趣了。” “嗯,那好吧。” 丫头说完就出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