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辰曦不躲不闪,见大汉离得近了,便横扫一脚出去,那血淋淋的大砍刀从大汉手中脱落飞出,“砰”一声扎进不远处小摊位的木架子上。 刀身随着木架颤了颤,一旁的老板吓得瞪大双眼不敢动弹。 眼见着摊位老板快要被这飞起一刀吓出个好歹了,辰曦连连道歉,“哎!抱歉抱歉。” 正说着,那丢了刀的浑身是血的大汉双手成爪,面目狰狞地就要往辰曦身上扑来。 辰曦怕他将糖葫芦碰坏了,一个侧身躲过,又抬脚踢在大汉膝窝处,大汉腿脚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等他爬起来,辰曦再次抬脚,在大汉背心踩下去,那大汉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制服这大汉不过一息之间,周围受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概都没料到这浑身是血,看着十分凶悍的大汉最后竟然被一个瞧着十分娇小的小妇人给制服了。 辰曦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男人比起浊简直弱爆了。 她脚踩大汉,又咬了一颗糖葫芦在嘴里。 那几名捕快这时候也追了上来。 带头的瞧着年纪不大,是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头很高,浓眉星眸,面若刀削,不言苟笑,一身捕快制服穿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肃之感。 便听人群有人喊,“是杜淮铮杜捕头来了。” 杜淮铮看着辰曦,星眸深邃,一挥手,就有两个小捕快拿着绳子出来将辰曦脚下的大汉给绑了。 大汉没有在辰曦脚下老实,被绑起来了还不停地挣扎,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像凸起的鸡蛋,正吱哇乱叫地冲辰曦呲牙,好似要将她咬下一块肉来,两个捕快死死拽着他才没让他冲出去。 辰曦先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这大汉不会说话只会兽吼。 靠得近了,还能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她眸色一沉,拧着眉有些嫌弃,“好臭!” “……”一直担心她的两个少年刚赶过来就听到这两个字,一时有些无语。 一旁的杜淮铮,“……” 正常人难道不是吓得退避三舍吗?她竟然还有闲心评价一句好臭? 然而说出好臭两个字的人不进反退,伸着脑袋在那大汉身上仔细嗅了嗅,随后又仔仔细细打量着大汉的牙齿。 这人血腥味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恶臭,眼瞳偏小露出一大片眼白,牙齿也不似正常人那般平整反而颗颗尖锐锋利。 他已经快不是人了。 辰曦瞧着大汉,低声道出两个字,“恶傀。” 浊进入人的体内,将人的恶念欲望放大再吸收,最后在其体内留下浊阴之力,但他的灵魂会被禁锢在身体里从而被操控,这就是傀儡。 还有一种,浊进入人的体内,将其恶念欲望放大却不吸收,待浊从其体内离开,这类人会逐渐被自己的欲望与恶念吞噬,先是脾气暴躁易怒,随后像个杀人狂魔,最后看见生肉就要扑上去撕咬完全丧失人性,这就是恶傀。 恶傀实力低下,没什么攻击能力(只针对炁师,不包含普通人),唯独一口牙变得尖锐锋利,偏偏还喜欢吃生肉,实在恶心得紧。 辰曦以往最讨厌的就是恶傀,因为恶傀没有痛感,只要还能动,缺胳膊少腿的它也要往你身上扑咬你一块肉。 即便是将头砍下来,它的身体也会往人身上扑,就是那种没办法咬你,吓也要吓死你那种。 除非一把火烧成灰烬,而这火还不能是普通的火,必须是离火才行。 不过这玩意儿深受刚成为炁师的小孩儿们喜爱,因为实力低,对上它们不容易受伤。 岚山若是收到除恶傀的任务,基本都是派那些小孩儿去。 再不然就是民间一些道士出手,这种恶傀在他们的说法里叫做恶鬼夺舍,有点本事的道士也能收服,反正最后结果都是烈火焚烧。 “这玩意儿你们是在何处遇到的?”辰曦离那恶傀远些,歪着头看向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的杜淮铮。 一般来说恶傀都是成群出没,很少会有单独行动的。 若是一只也就罢了,要是一群,她担心自己不出手会有无辜人遭难。 听她这样问,杜淮铮瞧着辰曦的目光带着些审视,不答反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辰曦摇头,又眨眨眼,“我就是好奇这小可爱从何而来。” 小,可,爱??? 两个少年一言难尽地盯着那大汉瞧,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丁点儿与可爱相关的东西,然而并没有。 杜淮铮目光深邃地盯着眼前行为举止奇怪的女人,却又见那女人歪了歪脑袋,瞧着颇有些天真无邪,“不能说?” “……前两日此人忽然出现在街头提刀连伤数人,被捕后关在县衙牢狱,昨夜此人弄坏牢狱门锁逃脱,我们连夜搜查,今早在城西巷子找到此人,当时……” 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杜淮铮的脸色有些阴沉,看向那大汉的目光锐利森冷,“当时他身边又多了几具尸体。” 辰曦瞧他这神色,怕不是多了几具尸体这么简单,估摸着是看到这玩意儿正在啃尸体的一幕了。 “这几日我们一直在查找此人来历,但什么都没查到,他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一律不知,甚至连城门守卫都没见过他。” 那估摸着是有人故意偷偷将恶傀投放到此城,这不大的县城,先是出现能够隐匿气息的傀儡,又是出现恶傀伤人,还真是热闹呢! “这样啊!”辰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玩意儿?” “待此事查明,如何处置此人自有县令大人定夺。”杜淮铮星眸微眯,握在腰间佩刀上的手微微收紧,“你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好奇而已嘛!”辰曦无所谓地耸耸肩,又见他目光危险,大有将她一起捉拿归案的意思,赶紧赔笑,“哎!那啥,我就先不打扰大人办案了,这就走,这就走。” “站住。”杜淮铮冷呵一声,“唰”的佩刀出鞘横在辰曦脖颈上,“你到底是何人?与此人有何关系?” 垂眸瞧见脖颈上泛着寒光的长刀,辰曦一时觉得新奇,还从来没人能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呢!这人是第一个。 正待说话,顾北城忽地站出来走到她和杜淮铮之间,不动声色地将刀刃拨开几分,抱拳说道,“大人,我们是从蛟龙镇南山村来,我姓顾,这是我弟弟与后娘,我们此翻来县城只是买些东西,我娘也只是好奇心有些重,并无其他意思,与那人更是毫无关系,还望大人明察。” 在顾北城拨开辰曦肩头刀刃之时,顾北亭便将她拉至身侧远离杜淮铮,她此刻正在将第三颗糖葫芦往嘴里送,见杜淮铮与两个儿子看向自己,辰曦哼哧哼哧点头。 “就是就是,我儿说得没错,我与那玩意儿并无关系,纯粹是因为好奇才多问两句,这家伙牙齿长得好生奇怪,我没见过,问问又怎么了?” “你少说两句。”顾北亭凉飕飕瞪她一眼。 辰曦撅着嘴嘟囔,“我说真的,你们看它牙齿,是不是很奇怪?” 听她这般说,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在那大汉牙齿之上。 那大汉还在不断挣扎着,张开的嘴里淌出粘稠的唾液,口中牙齿尖锐锋利,看着竟比猛兽的獠牙还骇人。 杜淮铮瞧着那尖牙一怔,他之前竟然一直未注意。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出这一口尖牙的?牢狱中那铁锁莫不是也是被这一口尖牙咬坏的? 这样想着,杜淮铮盯着那大汉时竟生出些冷汗来,先不论此人为何有此变化,他也绝对是个棘手之物,还是早些带回去处置了才放心。 杜淮铮瞥了眼辰曦三人,神色沉重地对后面的捕快挥手,“先将人带回去。” 辰曦将糖葫芦嚼碎咽下去,对转身准备离去的杜淮铮喊道,“杜大人,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劝,此人还是尽早处置为好,需得斩其头颅再以离火焚烧才能以绝后患。” 杜淮铮侧身,就这样冷冰冰看过来,辰曦赶紧往顾北亭身后躲了躲,嘴上却没停,“我说真的,你若不信,尽管去找个道士来,这家伙行为模样如此古怪,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只怕他已被恶鬼夺舍,恶鬼凶煞喜食人肉,若不尽早处置,还会有人死在他手中的!” 辰曦话落,周边安安静静的围观人群忽的炸开,齐刷刷再次后退数尺,恶鬼夺舍,食人肉,这两样到哪儿都是骇人听闻之事,若被恶鬼缠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孩子的听后赶紧带着孩子离开,有胆小的也溜之大吉,眨眼间街道两旁的人群便少了大半。 那原本押着大汉的两个捕快听后也是一哆嗦,押也不是不押也不是,直吓得背后冷汗直冒,心想着赶紧送回去关起来好去找个庙拜拜驱邪。 杜淮铮冷冷地扫了辰曦一眼,而后目光落在那面目狰狞的大汉身上,目光暗沉,随后亲自押着大汉走了。 辰曦瞧着这一幕,轻笑出声,“哎!这杜捕头胆子还挺大,瞧着不近人情,竟还有颗正义之心!” 他们一走,剩下的围观人群也散了,街头瞬间冷清下来。 顾北城目光复杂地瞧着辰曦,犹豫半晌,才问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顾北亭也瞧着她等答案。 “自然是真的。”辰曦又咬下一颗糖葫芦,将手中提篮抬到两人面前,“给你们也买了一串。” 两个少年摇头,他们并不喜欢甜食,更何况现在也没心情吃东西。 “那人牙齿怎会长成那样?”顾北亭问道。 “不是长成那样,是后来变成那样的。”辰曦拿着糖葫芦的手挥了挥,示意顾北城推着顾北亭跟她走,她一边尝着口中酸甜,一边解释,“那家伙已经完全丧失理智,我观它灵魂已经被完全侵蚀,很快他就不再是人了。” 顾北城一愣,“不再是人,是说他很快要死了吗?” “死?”辰曦忽然转过半个身来,冷笑一声,那声音里夹杂着两个少年无法理解的冰冷。 只听她道,“人死了那也是死人,但那玩意儿可不一样,它即将变成比死人还可怕的东西。” 它将会彻底变成一只只知道杀人吃生肉的怪物! 两个少年愣了愣,他们这才发现,在辰曦口中,那个大汉一直被称做“那个玩意儿”或是“那个家伙”,而不是“那个人”。 说罢,辰曦身上那冰冷的气息仿佛错觉般消失不见了,只用手中糖葫芦在虚空中点了点两个少年,“哎!你们俩,以后若是瞧见那种随处发疯,或是长着那种一口尖牙的家伙,要么赶紧躲起来要么赶紧跑,可别上前凑热闹啊!” “我瞧那人除了牙齿尖利些,又疯了些,与常人似乎并无差别,若是如此,即便不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吧?”顾北城回想着刚才那人的模样,若他独自遇上,虽然会费些力气,但应该也能将其制服。 哪知他话刚落就被辰曦屈指敲了脑门儿,顾北城吃痛捂着头,就听辰曦冷着声教训,“你这小子,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你们别看那家伙除了牙齿尖些和常人无异就掉以轻心,你们以为它是怎么从牢狱里逃出来的?你们又猜猜杜淮铮在城西巷子发现那家伙时它身边那些人怎么死的?” 顾北亭想起那人手中挥舞的大砍刀,“难道不是持刀将人砍死的?” “那砍刀再锋利能砍断牢狱的铁锁?你也不想想,牢狱之中谁能给他送砍刀上去?你啊?” 顾北亭被辰曦瞪得面色一红,干咳一声撇开了眼。 顾北城思索片刻,“难不成他还有同伙?” “同伙肯定有的。”辰曦想起那次见到的傀儡,轻啧一声,“不过越狱又杀人都是那家伙自己干的,不然杜淮铮这会儿定然还在满街找它的同伙。” 顾北城费解,“无人相助,那他如何能逃脱?” “县衙牢狱也是重兵把守,一个犯人想要独自逃出来难度着实不小,更何况此人还是个疯子。”顾北亭也觉得匪夷所思。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怎么逃出来的?你们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吗?”辰曦向两个少年龇了龇牙。 两个少年先是一愣,而后大惊,“你说他是将锁链咬断然后一路逃出来的?” 辰曦点头,“正解。” 能把铁锁咬断的牙齿,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真的有人会信吗? “所以那些人也是被他咬死的?” “算是吧!”辰曦轻叹一声,“你们知道为何那杜淮铮在说到发现那家伙身边有人死了时停顿了片刻吗?” 不等两个少年说什么,辰曦又接着道,“那是因为杜淮铮赶到那里时,看到的不是那家伙正在杀人,而是那家伙正在吃人!” !!! “你说什么?!!” 瞧着两个少年震惊的神色,辰曦爱怜地挨个摸摸脑袋,“很难相信是不是?没关系,这种事你们以后遇到的会越来越多,也会遇到比那玩意儿还让人恶心的家伙,现在就当做提前适应适应吧!” “……” 什么叫他们以后会遇到越来越多这样的事,这种事遇到一次就够让人恶寒的了,谁没事会想多来几次?又不是有病。 顾北亭压下心绪,又对辰曦原本的身份好奇起来了,“所以你上辈子真是抓鬼的?” “啊……”辰曦没想到这么快又跳到自己身上,脑子差点没跟上,“你就当是吧!不过我比那些抓鬼的道士厉害多了。” “话说回来,你俩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在你们打得过它之前,见到那玩意儿能躲就躲,那玩意儿没有痛觉,脑袋砍下来都能跑能跳,你若不躲,就只能被它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 “更何况,那玩意儿向来都是成群出没。” 听着辰曦严肃的警告,两个少年认真点头,他们自然不会拿命去赌,也没她这么大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