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竹林挖了些笋子，小卿儿想吃荸荠，我们就打算过来挖点回去。” 顾北城瞧着一地狼藉和辰曦脚边的七八个竹篓、竹篮，眼前又浮现出刚刚从他们身旁鬼哭狼嚎着跑远满身泥浆的几人。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啊！这里……这里……” 辰曦看着满地狼藉，挠挠鼻子，“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听到这边有人喊救命，我还以为是你们，就赶紧过来了，然后就看到一群泥猴又哭又喊地跑了，好像说这泥塘里……有鬼？” 说着，辰曦又心虚地笑了笑，“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我看是他们亏心事做多了！你说是吧？” 顾北城漆黑而深邃的眸子盯着辰曦打量，显然在怀疑她说的真假。 倒是顾北野听了后轻哼一声，被欺负后的不愉快瞬间消失。 “活该！” “让他们欺负我们，现在连鬼都看不下去来收拾他们了！” “嗯！嗯！嗯！就是！就是！”辰曦十分配合地附和着。 顾北城，“……” 他是越来越怀疑这事儿是辰曦捣的鬼了，可他没有证据。 瞧着大儿子眼中闪烁着怀疑的火苗，辰曦对着他咧牙一笑，“我正好挖了一篮子荸荠，你们也不用再去挖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顾北城瞧着她脚边放着的满满一篮子荸荠，微微颔首，“嗯。” 当他的目光落在辰曦穿戴整齐，且一块淤泥都没沾染上的裤腿和鞋面时，心头的疑虑越发深了。 她说她刚挖了荸荠，怎么身上一点泥都没沾上？ 辰曦被顾北城盯得干咳一声，挠了挠脸颊，眼神四处乱晃，“咳，那个，这是顾金锁他们挖的……他们不要了，我就捡了……” 顾北城，“……” “这竹篓里竟然还有鱼？”顾北野见那竹篓子露出半条鱼尾巴，伸着头往里瞅了瞅，双眼瞬间发光，“还有这么多啊！” 说着，伸手就将一条条鱼儿抓进了自己的小背篓里，“拿走，拿走，统统拿走！” 秉承着白来的鱼肉不要白不要的良好认知，顾北野是一条都没落下，全抓进自己的小背篓里了，也算是为今天挨的打讨回点补偿。 为了能装得下，他还特意将背篓里的竹笋全倒了出来。 辰曦见顾北野想法与她如出一辙，不由会心一笑，“不愧是我儿，深得我心！” 小卿儿也在顾北城身旁开心地拍着巴巴掌，“好耶！宝宝要喝鱼汤！” 顾北城，“……” 将地上竹笋捡进自己的背篓里，顾北城上前提过装满荸荠的竹篮子，“走吧！回去了。” 辰曦瞧着主动帮自己提东西的小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好儿子！知道心疼娘了，不错不错！ 将小卿儿抱起来，娘四个慢悠悠地回了家。 把鱼和荸荠提进厨房，小卿儿迈着小腿往正在炒菜的杜月彤腿上扑。 “大伯娘，大伯娘，宝宝要喝鱼汤！” 杜月彤被小家伙扑得吓一跳，深害怕锅里溅起的油烫着她，“哎哟！小祖宗！小心被烫着了！” 李秀云笑呵呵地将小卿儿抱住跟她一同烧火，转眼看向厨房角落放背筐的娘几个，“你们去抓鱼了？” 辰曦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嗯，抓了几条，还挖了些荸荠，正好可以炖荸荠鱼汤。” 知道这鱼和荸荠怎么来的顾北城和顾北野直勾勾盯着她，“……” 这女人睁眼说瞎话竟然都不带脸红的？ 杜月彤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野菜，一边笑道，“那感情好，今儿就炒了点小莹她们挖的野菜，有鱼汤正好添点荤。” “那我处理两条出来一会儿熬汤！”辰曦笑眯眯道，又回头对看向北城兄弟俩，“城儿，小野，你们找个桶将鱼养上，这么多鱼还能吃好几天呢！” “知道了！还用你说？”顾北野昂首挺胸地去找木桶，心头别提多高兴。 虽然不是他抓的鱼，但这是他背回来的，他是出了力的，而且，这还是顾金锁他们抓起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看到什么吓得屁滚尿流，但一想到占到了他们的便宜，他就很开心！ 天将黑的时候，顾景淙推开篱笆院门回来了，几个孩子正在帮忙摆饭菜，清香浓郁的鱼汤味让顾景淙沉闷的身影带了丝活气。 “炖鱼汤了？”顾景淙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荡开笑容，“真香啊！” “大哥回来了？”辰曦端着一钵鱼汤从厨房出来，瞧着顾景淙，笑着招呼，“快洗洗手就开饭了。” “诶！”顾景淙憨笑着去了水缸边洗手，待他回到堂屋，大家已经落座，就等他一个人。 杜月彤给他盛了一碗鱼汤，问道，“他们怎么说？” 她问的是今日顾家顾金锁和王家几个孩子欺负顾北野和小卿儿的事，下午顾景淙从山上砍了柴回来杜月彤就跟他说了，接着就让顾景淙上那几人家里去说道说道。 她知道那几家人都是些什么德行，所以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知道结果。 顾景淙端着鱼汤喝了一大口，刚缓和的脸色又带了些温怒，“还能怎么说？跟以前一样！他们根本不承认家里孩子欺负人，老王家那婆媳俩一上来就撒泼打滚，至于顾家那边……” 顾景淙说到这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顾家人拿扁担将他打了出来，还说什么他们金锁是状元郎的命，说他在造谣抹黑顾金锁。 那老太太骂顾北城兄妹几人是野种，乌漆麻黑将他们家挨个骂了一通。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与几个妇人对骂，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最后还是他听不下去，自己转身走了。 这一趟别说讨说法，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不说这事儿了，说着就来气！”顾景淙挥挥手，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哦了一声，“哦！对了！我刚回来时瞧见顾金锁和王家几个小子在村里吵起来了。 好像说什么水塘里有水鬼什么的，我离得远，没听清，不过看他们一身泥浆灰头土脸的，怕是从泥塘那边回来的。” “水鬼？” 顾北城和顾北野同时抬起头。 “嗯。”顾景淙将碗里的鱼汤一口气喝完，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好像是说有水鬼来着，说是他们看着里面爬出来了鬼爪子和鬼骷髅头。” 顾北城和顾北野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一旁的辰曦，他们下午遇到辰曦时，在她嘴里也听到了水鬼这东西。 感受到两个儿子灼热的目光，辰曦低着头默默扒饭，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那水塘前些年是淹死了不少人。”顾林远听到这儿，脸色沉重起来，“那几个孩子都看见了，怕是真有什么脏东西。” “小野，你以后可别再带着小卿儿去那边玩了，北城你也看着他些。” “哦。”顾北野耷拉着脑袋，他才不怕什么水鬼呢！他以前经常去水塘边怎么没见着什么水鬼？若真让他遇见，他肯定活捉一只回来给小五玩！ “好。”顾北城虽不信什么鬼神，但也知道李秀云是担心他们，因此点点头，乖乖应下。 倒是余下几个姑娘，听着那水塘闹水鬼时吓了一跳，只怕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往那边去。 一家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吃了饭。 入了秋，天黑得就早，一家子吃了晚饭便各自回了房。 顾北野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与他只隔了一个顾北枫的顾北亭听着动静睁开眼，“你身上长虱子了？” “没有……”顾北野郁闷。 “那你翻来覆去做什么？”顾北亭瞧着睡不安稳的顾小五，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若是睡不着，就去院子里扎马步。” “……” 顾北野安生了一会儿，可心里实在好奇得紧，若是不问个明白，总吊着他睡不下。 “二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也不知道泥塘里那些水鬼长啥样。” “我看你是真想出去扎马步了。”顾北亭冷冷瞅着他。 顾北野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有些怕怕的大眼珠子，瓮声瓮气道，“大晚上的，我才不想去扎马步呢！” “小野，好好睡觉，别多话！” 顾北城低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两个哥哥齐上阵，顾北野这下真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赶紧闭上眼，可怜巴巴地“哦”了一声。 辰曦听着三人的对话，在黑暗里默默笑了一声，搂着钻进自己怀里的小卿儿也闭上眼睡了。 今日是满月，月光穿过云层，将山脚下这座茅草小院覆上一层银纱。 微风拂过，秋叶落了满地。 一片被虫蛀过的枯黄叶子在微风中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它在空中打了个圈儿，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南屋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叶上。 与此同时，大通铺中间，睡在顾景行右侧的辰曦骤然睁开双眼。。 她先是静静听了会儿，确认其他人都在沉睡，她这才将怀里的小卿儿松开，给她盖好被子，随后下床快速离开了院子。 “她又出去了。” 就在辰曦走出小院的一瞬间，南屋里原本沉睡的两个少年同时睁开了眼。 顾北城快速穿好衣服，低声道，“我跟上去看看。” 顾北亭披着衣裳坐起身，颔首，“小心。” 半炷香后，顾北城满身寒霜地回来了。 顾北亭瞧着他面色微凉，问道，“没追上？” “嗯，她的速度很快，还没出村子我就跟丢了。”顾北城拧着眉，又在脑中回忆刚才追踪的过程，“她就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顾北亭一时没说话，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十九天。”顾北城褪了外衣躺下，沉默良久，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但顾北亭却是知道他在说什么，今日是陈溪半夜溜出门的第十九天。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辰曦是想夜里逃走，却没想第二天早上起床依然能看到她。 自望神节后，那陈溪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她自己说是在望神节上幡然醒悟决定改过自新，但还是有很多疑点。 一个人就算改过，也不可能脾气性格忽然就都变了，怎么也得有个过程才对，但她却不是，她就像是忽然被换了个芯子，壳还是那个壳，芯子却不是那个芯子，甚至一点之前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她有时候会刻意模仿之前，但一个人的神态和气场是模仿不了的。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顾北城显然也不觉得这个陈溪就是原来的陈溪，他之前就在怀疑，现在越发笃定了。 “双生子也会有些许差异，更何况记忆是骗不了人的。”顾北亭垂了垂眼眸，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比起双生子这个说法，我倒是觉得她是换了芯子，”顾北亭想到晚饭时众人说的泥塘闹鬼的事，阴郁的眼眸里划过一抹饶有兴致的冷笑，语气也凉飕飕的叫人听着浑身不舒坦，“俗称——鬼，上，身！” 不过也或许他们是遇到了一个易容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