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将小卿儿收拾干净抱到院子里的草铺上。 小家伙蔫巴巴地爬进辰曦的怀里,可怜兮兮地叫着娘亲。 “宝宝不难过,娘亲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辰曦揽着小家伙,一边低声轻哄,一边拿了李秀云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头发。 一听到讲故事,小家伙果然来了兴致,仰着头瞧她,眼中隐隐透着期待。 “娘亲,你要讲什么故事呀?” 不等辰曦说话,她又自顾猜了起来,“是讲长得像牛一样壮的大侠打跑大坏蛋的故事,还是讲漂亮的妖怪抓走爱读书的大哥哥,然后大哥哥和漂亮妖怪睡觉觉的故事呀?” 辰曦:??? 一旁默默注视着妹妹的顾北亭眉头逐渐皱成川。 “小卿儿,你上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的?” “是之前大爷爷家的金锁伯伯和王四伯家的哥哥在河边捉鱼的时候跟其他哥哥姐姐讲的!” “三哥哥带着宝宝躲在草丛里,但是宝宝听得到!” “二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漂亮妖怪要和读书的大哥哥睡觉觉吗?” 顾北亭脸色铁青,颇有些咬牙切齿,“不知道。” “哦……”小卿儿还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很快她又遗忘了这点失望,兴致勃勃地望着顾北亭,“二哥哥,你也爱读书,那有漂亮妖怪和二哥哥睡觉觉吗?” “噗!”辰曦终是没忍住笑出声,这小傻蛋,真是什么都敢问! 不过瞧着顾北亭铁青的脸色,辰曦笑得越发猖狂,“哈哈哈~亭儿,快跟为娘说说,有没有漂亮妖怪要和你睡觉觉啊?” 这小子平日与众人说不上几句话,比老大顾北城有过之而不及。 但顾北城并非性情冷淡,而是有一股少年老成的稳重,他为人处世颇为周到,只是话少而已。 顾北亭却是真真的冷,她刚到顾家时这小子整日阴沉沉的,看人的目光里总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顾北城偶尔还能露出个笑脸,这小子却是从没笑过,连个牵强的假笑都没有。 然而这些日子却是在辰曦手底下吃了数回瘪,几乎日日都在暴走的边缘,虽多数是被气的,但比起往日的阴冷,如今也算多了几分正常人的鲜活气。 辰曦嘴欠,就喜欢逗弄小孩儿,其他几个孩子被她逗得狠了还能跑,可顾北亭不行,他只能受着,最后在长达半月的折磨中放弃挣扎,被迫接受。 顾北亭恶狠狠剐了她一眼,决定眼不见为净。 转头板着脸教训小卿儿,“以后不许跟着顾北野那小子乱跑。” 小卿儿瞧着二哥哥黑脸,有些怕怕地往辰曦怀里躲,心头有些不乐意。 大哥哥要忙着帮家里干活,还得读书、练功夫,四姐姐和小雪姐姐要跟着小姑姑学绣花,还要跟大伯娘去山脚下挖野菜,二哥哥和五哥哥又不和她玩,只有三哥哥带她出去玩。 可现在二哥哥说不让她再跟三哥哥出去玩,那她以后是不是只能和小灰灰玩了? 可是小灰灰只知道吃萝卜干,而且小灰灰也不会带她去河边抓鱼呀! 小卿儿小嘴一撇,当下就想闹,可与二哥哥冷冰冰的眼睛对上,她又没那个胆。 她不敢惹正在生气的二哥哥,生气的二哥哥特别可怕,比大哥哥生气还要可怕! 这些日子跟着娘亲欺负二哥哥,她都差点忘了二哥哥凶起来可吓人了。 小家伙耷拉着脑袋瓜,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顾北亭瞧着她这熊样,到底没再责备,只无奈提醒道,“以后见着村里那些不着调的东西也躲远点,省得让他们欺负了你还将你带坏了。” “知道啦!”小卿儿蔫巴巴地点着头,戳着手指头低声道,“宝宝很乖的,宝宝才不会学坏呢!” 辰曦一边笑一边点头,“是是是,咱们小卿儿是最乖的啦!” 杜月彤将洗干净的顾北野也抱了过来,不过脸色不太好看,口中念念有词,“那些小子下手也忒狠了些,回头我得让景淙再去他们家说道说道去。” “受伤了?” 正逗弄着小卿儿的辰曦闻声笑容一顿,抬眼看向那闷声不吭坐在顾北亭身旁的老三。 “严重吗?” 顾北野不吭声,杜月彤撩起他的衣摆和衣袖,露出里面满是淤青的皮肤,心疼道,“看看,身上全是淤青!” 辰曦微微颦眉,正要叫顾北城,却见他已经拿着伤药过来了,那还是她手臂脱臼,顾北城找徐大夫给她开的跌打损伤的药膏,她头两天敷了些,后面打死不愿敷,因此还剩下不少,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带着小卿儿往旁边挪了挪,顾北城脱了鞋上草铺,将顾北野衣服扒了上药。 小东西身板本就小,这会儿更是没几块好肉,全是些青青紫紫的淤青。 顾北亭瞧着,双眸微暗,冷声问道,“又是王十八家那俩人弄的?” 那两人下手最狠,回回与他们对上小野都得挂彩。 “还有王四伯伯家的哥哥,还有二爷爷家的金锁伯伯。” 大概是想起了被欺负的时候,小卿儿气呼呼地喊道,“他们骂宝宝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还抢了三哥哥好不容易捞起来的果果和小鱼鱼,还要将宝宝推进泥沟沟里去,三哥哥是保护宝宝才跟他们打起来的。”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辰曦微微颦眉,捧着小卿儿的脸,捏了捏,“他们这是嫉妒!嫉妒小卿儿有个貌美如花的漂亮娘亲,也嫉妒小卿儿有个能文能武,才高八斗,英俊潇洒的爹爹而他们没有!” 小卿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眨眨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样!” “对!所以宝宝你不要伤心哦!” “下次若是有人再骂你们没爹没没娘,你也骂回去,就说……就说他们娘没你娘我漂亮,没你娘我能打,也没你娘我能赚钱!说他们爹是个大笨蛋,因为小卿儿的爹爹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他们的爹爹却考不上!” “噗!” 听着辰曦教小卿儿怼人还不忘把自己夸一遍,一旁的李秀云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北亭也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半响憋出一句,“不害臊!” 小卿儿却是大受震撼,小手一拍,惊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们的娘亲都没有宝宝的娘亲漂亮,宝宝的娘亲是小仙女!还有宝宝的爹爹特别特别聪明,爹爹教了哥哥们读书和功夫,他们的爹爹都不会!” “对!没错!”辰曦十分赞同地点着头。 说着,她又看向顾北野,“下回谁再说你们没爹没娘,你们就这样怼回去,若是他们还不服,你们就回来告诉我,娘去把那些臭小子狠狠揍一顿!” 顾北野捏着拳头,低垂着的头忽然抬起,面上带着些凶狠,咬牙切齿道,“等我伤好了,我要亲自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辰曦:好小子!有志气!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你打得过谁?”杜月彤瞧着这臭小子,真是又气又心疼,“回头你大伯回来了让你大伯上他们家评理去!” 几个孩子都不说话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们挨了欺负,顾景淙都会上门讨说法去,有些当着长辈的面给你低头认个错,回头照样欺负你,有些甚至直接将顾景淙给赶出来,别说讨说法了,不让人拿着棍子赶都是好的。 “别家的娃就不说了,顾家那边咋还跟着别家娃欺负自家人呢?北野怎么说也是金锁的堂侄呀!”李秀云抱着小卿儿的脏衣服从厨房出来,瞧着顾北野身上的伤也是心疼。 杜月彤从她手中接过衣裳,连着顾北野的衣裳一起丢进洗衣盆里,轻哼一声,“娘,您还觉得他们顾家会帮我们吗?您忘了在老顾家这几个孩子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李秀云一顿,似乎也想起了曾经在老顾家一起生活的日子,她面露苦色,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大儿媳妇说得对,老顾家又怎么会善待他们呢? 当年顾家二房生下长子顾成天,他们长房也在那之后的几年接连生下了长子景淙和次子景行,三房和四房却是一直无所出。 因着给老顾家添了丁,那会儿顾家老太爷也还在世,顾老太太对她还算客气。 这客气持续到那二房长子顾成天被人乱刀砍死在外面之前。 顾成天遭人砍死后,整个老顾家便只剩下顾景淙和顾景行两个孩子。 按理说大房这时候在老顾家应当是水涨船高,但顾家二房看他们大房越看越不顺眼,又因着二房媳妇是顾老太太的亲侄女,老太太偏疼侄女没了长子,竟也处处刁难大房。 好在顾老太爷顾念着长子没了娘对长房多有偏袒,后来顾家二房又怀上了,生了个儿子,老太太喜欢得不行,给取名叫金锁。 顾金锁出生时长房媳妇快四十了,因此在生顾金锁时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可能怀不上了。 那顾金锁便成了二房的独苗苗,是二房的宝贝疙瘩,顾老太更是捧在手心里疼爱。 再后来顾老太爷上山打猎受伤死了,长房彻底成了没爹没娘的娃,顾老太自然不喜这个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子,长房顾家便越发没了地位。 三房后来吃了偏方也怀上了,可接连两胎都是闺女,四房更是直接就怀不上,这厢一对比,顺顺利利将两个儿子养大成人的长房简直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长房顾林远会打猎,每月交的中馈最多,顾景行也不像其他读书人只知道向家里要钱,他虽游学在外,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托人送一笔银子回来。 也因此,顾家人就是再不满意他们也就只能私底下说说。 直到顾景行带着六个孩子回来,长房的天彻底塌了。 那几个孩子自从来了家里便被其他几房的人天天使唤,大人欺负几个孩子,小辈也欺负几个孩子。 刚回来那会儿顾景行才二十一,顾北城和顾北亭一个九岁一个八岁,因着年龄大些,顾家人怀疑他们不是顾景行的孩子,顾景行只说两个大的是义子,但却当亲儿子对待。 长房自家人还好,对孩子们都一样疼,可其他人不会啊!自顾景行倒下,顾家那些人怎么看他们都不顺眼,更别说两个顶着义子名头的孩子了,其中一个还是个不能走路的残废。 后来因为不愿给顾林远和顾景行,还有几个孩子出钱买药,顾老太便将他们长房分出来了。 李秀云面色发苦,却也无法反驳大儿媳妇的话。 自顾老太爷过世,老顾家,是真的从没把他们当做一家人的。 晚些时候出去摘野菜的顾莹带着顾北妍和顾雪提着菜篓子回来了,听闻顾北野被人欺负,又是好一阵嘘寒问暖。 倒是辰曦闲来无事,瞧着顾北野一直耷拉着一张臭脸,抬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好了,别不开心了,娘亲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顾北野这会儿心里特烦,凶巴巴地将她的手打开,“谁要听你讲故事了?” 辰曦收回被打痛的手,耸耸肩,“好吧!那我只好讲给她们听咯!” 说着,辰曦朝屋里喊了声,“孩儿们,都别忙活了!快过来歇歇,我给你们讲故事听。” 听到有故事可以听,小卿儿瞬间就开心了,拍着巴掌嚷嚷,“好呀好呀!宝宝要听故事!” 顾北野瞪了她一眼,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顾莹和两个小姑娘从屋里出来,看上去颇有兴致,“二嫂,你还会讲故事呀?” “会一点。” “那我们先去洗个手!”顾莹带着两个小姑娘去厨房洗了手,她们出去摘野菜,手上有不少泥。 三人洗完回来脱鞋上了草铺,围着辰曦坐成一圈,“二嫂,快讲吧!我还从来没听过故事呢!” 辰曦笑了笑,总是笑盈盈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似乎在回忆,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如常,无人察觉到她那一瞬的不正常。 她摸摸小卿儿的脑袋,轻轻浅浅的声音带着些许无人察觉的怅然。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因为贪婪,欲望,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天下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