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曦这一觉睡到了傍晚，待她从睡梦中醒来，房间里已经变得昏暗。 她下意识去看怀里的小家伙，发现那孩子还蜷缩在她怀里睡得香甜，身旁的小卿儿已经不知何时醒来离开了。 “嘶～”辰曦微微挪动身体，右侧肩膀便传来一阵钝痛，她轻嘶一声，将另一只手从顾北枫身下轻轻抽出。 屋外传来嬉笑声与说话声，夹杂着从厨房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顾家人这会儿应该都在家了，辰曦盘腿发了会儿呆，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面对顾家人。 思索间，余光瞥见一旁的少年，顾北亭靠坐在床上，神色沉寂，那双总是泛着阴冷的双眸此刻如死水般默默注视着窗外。 从那里，正好将院中情形一览无余。 辰曦也望向窗外，院中和小卿儿玩在一起的小少年，八九岁年纪，倒是挺活泼，那笑声便是从他和小卿儿口中传出。 从陈溪的记忆里得知，这孩子是顾景行第三子顾北野，八岁，性格活脱又暴躁，妥妥一小火炮，平日最爱跟陈溪对着干，其他孩子没怎么被陈溪打过，但他是挨打挨得最多的一个。 但他皮糙肉厚又不长记性，往往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哦不，是伤疤还没好他就忘了疼！ 想着这小子的性子，辰曦轻啧一声，笑着摇摇头。 院中靠柴房正劈柴的清瘦少年是顾景行的长子顾北城，年十二，是个沉稳内敛的，听说曾经在外跟着顾景行读过几年书，能识文断字，还会点拳脚功夫，礼数也最是周到。 在旁边靠墙的角落蹲着两个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小姑娘们正在给堆放在墙角的萝卜白菜清理泥巴，这是要拿去卖钱的。 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身量差不多，发型也一样，背对着这边时辰曦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不过她知道这两个其中一个是顾景行的大女儿，也是老四，叫顾北妍，另一个则是他大哥顾景淙的闺女顾雪。 两个小姑娘同年，八岁，只不过顾雪大一个月。 院中正牵绳晾衣裳的十四五岁的少女是顾景行的小妹顾莹，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就是跟顾家其他孩子一样单薄清瘦。 那个推着一车白菜萝卜正卸货的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则是顾景行的大哥顾景淙，这两兄弟有七八分相象，不过顾景淙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肤色成小麦色，顾景行却是肤色苍白。 其他长辈没看到，辰曦猜测顾景行长嫂杜月彤和他娘李秀云应该是在厨房做饭，平日做饭洗衣的活几乎都是她们婆媳两人在做。 至于顾景行的爹，此刻应该是在房中休息，因为她听到东屋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咳嗽。 辰曦收回目光，又瞧着顾北亭半晌，默默在心中叹气。 其实，他也是想出去的吧？ 只奈何双腿无法行走，被困在这里屋中不得自由。 年少逢大难，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双腿，更是自由，是前程，是生机勃勃的少年意气。 正想说什么宽慰一下，又许是辰曦的目光太过直白，顾北亭颦眉看了过来。 “你……”辰曦正待说话，顾北亭忽然向她抛出一物，是那个破布娃娃。 辰曦将娃娃拿起来，发现那娃娃肚子上的裂缝已经被缝补好了，且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很认真缝的。 辰曦一时惊讶，只听顾北亭冷声道，“妍儿给你缝好了，你自己收好。” “是你让妍儿缝的？” 顾北亭懒得理她，明明她睡觉之前他就说过了，这女人当时果然没听，那回应也只是敷衍他。 辰曦却不知这事，她当时真的困死了，能听到他说什么才怪了。 瞧着小少年不说话，她便只当他是不好意思。 不知怎的，又忍不住笑出声，在顾北亭看她如同看白痴的目光中笑着说道，“你们真可爱！” 明明不喜欢她，却帮她缝好了这个布娃娃，还是非常用心地缝补好的。 顾北亭眉眼又沉了沉，冷冰冰地盯着辰曦，仿佛在无声地表达一个字。 滚！ 辰曦哈哈大笑两声，起床推开房门，左右躲不过，早点接触，早点解脱。 她一出来，院中人便都停下动作看向她，一个个眼神复杂又欲言又止。 今日望神节结束回来，他们便看到院中一片混乱，各屋也是乱七八糟，众人吓了一跳，忙冲进南屋。 顾北亭脸上有些淤青，但除此之外南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后来还是顾北亭将上午讨债的上门闹事，辰曦与人打了一架受伤，又用嫁妆填补了欠款之事一一告知。 便是从这时候开始，顾家看辰曦的眼神便充满复杂，无他，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复杂神色从中午便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辰曦摸摸鼻子，被众人盯得有些发毛，明知故问道，“这，怎么了？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没……弟妹你醒了啊！”顾景淙抱着一颗大白菜，也显得有些无措，毕竟这是陈溪来顾家一年多，第一次这么平和地同他们说话。 “嗯，不好意思啊！一觉睡到现在，”辰曦是真没想到自己会从上午一觉睡到天黑，脸颊有些发烧，她呵呵笑了两声，往两个小姑娘那边走去，“这是在清理白菜萝卜吗？我也来同你们一起。” “不，不用了，”顾北妍在辰曦靠近时猛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神色有些慌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声音也柔柔弱弱的，“我，我和小雪姐姐清理就好，很快的……” 瞧着小姑娘眼中的紧张，辰曦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肩膀，温和地笑笑，“没事，反正我也没事可做，同你们一起也能快些。” “北亭说你肩膀受伤了，你最好还是别过多用手。”顾北城瞧见了她揉肩膀时微不可及地皱了下眉，想来肩膀还疼着，虽然只是脱臼，但到底也是伤筋动骨，“这里没多少了，妍儿和小雪很快就能弄好，你在一旁歇着吧。” 他不知她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也听二弟讲了她同那些讨债之人打起来的事，他心中也有疑惑，明明早上出门前这人还和之前一样，怎么望神节一过，她整个人都变了呢？ 以前也没听说过她会拳脚功夫，更是从没见她这样心平气和地同他们说话，就更别说对他们笑脸相迎了。 辰曦在众人隐隐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见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辰曦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都这么怕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