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鹿倒是没有自己在哄人这种感觉。 她觉得顾庄可能是不常和人接触,但是本人实际上是双商在线的。 只是愿意由着性子来罢了—— 有点那种: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凡事以自己开心为主的状态。 这没什么问题,本来心脏病人就要放开胸怀,尽量让自己开心。 两个人一问一答,都觉得聊天很愉快。 顾庄还带她去了自己的画室,里面有清新隽永的水彩小插画,也有风格浓烈艳丽的油画静物图。 林青鹿很喜欢,她自己虽然不擅长画画,但是很懂得欣赏。 有时候自己也画几笔,不过常画的是花和各种水果,或者植物。 人像画得逼真,但是很少动笔。 “这里面有我画的,也有我哥和爸妈画的。不过我比较擅长水彩。”顾庄眼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 林青鹿翻看了一下,“我最喜欢这幅画。” 那是一幅色调很浓烈的画。 山峦赤红倾倒,金色日轮西坠,一片毁灭之象。 “你喜欢这个?” “我喜欢。”林青鹿点头,“疯疯的很可爱。” 顾庄手放在背后紧紧攥住。 可爱吗…… “这颜色很像我要送你的那只鱼,通体赤红色,但是背部泛着金光,尾巴像飘起来的纱裙一样。” 林青鹿说着,就用一边的铅笔在白纸上画起来。 顾庄凑过去,看得很认真。 顾道端了茶进正屋,却没看见人影,找了找才发现在画室。 两个人头对头挨得很近,瞧着是小林同志正在画画给弟弟。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顾庄注意到哥哥过来,“哥,我的集邮册是不是在你那儿?” 顾道:…… “是在我那儿,我去找找。” “什么邮票?” “六一刚刚发行了金鱼邮票,我全收集了。” “哦,你最喜欢哪张?” “龙睛,我喜欢花龙睛和红龙睛。” 不是特别稀罕的种类,但是顾庄很喜欢。 他看着在林青鹿笔下呈现的漂亮小鱼,又觉得其实看上去也挺不错。 纺锤式的身体,小巧的嘴巴大大的黑眼,胸背的鱼鳍像是纱质的翅膀,尾鳍分叉,分开的时候像是凤尾,聚拢的时候像是燃烧的火焰。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看的鱼吗? 简直像是幻想中的生物了。 顾道拿了集邮册过来,林青鹿已经开始给画上色,果然漂亮极了。 不像是龙睛一样有一对突出的大眼,但是光看外形就知道游起来一定身姿飘逸灵动。 “你听过戏剧行当里练眼神的事儿么?”林青鹿问。 就是抬头看着鸽子飞舞,或者观察鱼儿游动,经年累月,眼睛就越来越灵动。 “嗯,似乎梅先生就是这样锻炼的。” 顾庄点头,清凌凌的眼睛看向她。 林青鹿:嗯,你不用练,眼波流转时已经很动人了。 顾道:为什么我感觉读懂了小林同志的眼神? 顾庄回头看了他一眼。 得,嫌我在一边碍眼了? 确实,感觉自己应该再在外面待会儿。 林青鹿没待太久就告辞了。 顾庄刚病愈,还是要好好休息。 至于她垂涎对方美色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议。 顾道显然被弟弟发病吓到了,走到哪儿都亦步亦趋,家里人肯定更紧张这个儿子。 她走后,顾道回来,隔着窗子见到弟弟铺平了林青鹿画的那张游鱼图,呆呆看了好久。 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后来林青鹿果然将那条漂亮小鱼送了过来,是用一个罐头瓶子装着的。 顾庄将其倒到了准备好的鱼缸里。 “果然动作翩然飘逸,尾鳍像是凤凰的尾巴,又像是纱裙。”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鱼,很高兴地谢过了林青鹿。 顾道赞叹,“果然没白准备鱼缸,这小鱼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真漂亮。” 林青鹿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世间仅此一条吧,不如顾庄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顾庄很意外,“那我想叫它落日。” 顾道皱眉。 林青鹿摇头,太暮气沉沉了,“不如我再添两个字,就叫落日熔金。” 就像那幅画一样,换个思维看,就是云蒸霞蔚的壮丽风景。 顾庄一怔,垂下了眼帘,低低应了句,“嗯。” 林青鹿走后,顾庄亲自捧着鱼缸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就没出门。 顾家父母下班回来,被顾道告知了两人交谈时儿子的表现,都觉得棘手。 小儿子活活泼泼长到十几岁,却因为被匪徒绑架,导致成了一个病秧子。 他不想让父母伤心,一直平静心绪,努力活着,平常并不以自己病秧子的身份就自暴自弃,反而读书绘画,还凭借能力进入了书画院。 顾道也是吃笔杆子这碗饭,在作协上班,闲时就照顾弟弟。 他们和顾道给了顾庄亲人和兄弟之爱,但是儿子毕竟长大了,若真是开了情窍,以后可怎么办? 他毕竟身子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 这对两个人都是一段惨痛的经历。 可是这是他可能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动心,真要插手干涉,他们做父母的也实在不忍心。 顾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操心的。 况且现在他还有了小金。 有可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金鱼。 《心经》里说,“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他只是现在心里多了一点挂碍,便多了一点贪婪,渴望活得更久一点而已。 蝼蚁尚且贪生,他作为万物之灵长,贪心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不好意思,我最近比较忙,就不去了。” 左竞先挑眉,“真不去,这可是风靡一时的舞剧,我哥特意托人买的票。” 林青鹿摇头,对左竞同说,“左同志,真抱歉,我最近确实忙。” 厂子里的银耳已已经实验成功,金针菇和香菇也长势喜人,正是汇总数据,跟秦主任汇报工作的时候。 再说她对左竞同也没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啊,那个病秧子哪点好?你什么眼神儿啊竟然喜……” “竞先!”左竞同喝止了弟弟。 林青鹿的脸色黑了下来,“第一,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和谁来往的?第二,我和谁来往不需要经过无关人等的同意!第三,人家身体差,不是你嘲笑的理由。” 她没管左竞同要说什么,转身就走。 真是莫名其妙! 小庄一个病弱美青年,有点小腹黑还有点小贪吃,多可爱,怎么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