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姓曲，名叫曲兰珍。 早年两个儿子都送去当兵了，一个女儿也嫁给了军人，后来随军去了南方。 解放后，二儿子也调去了南方工作，大儿子则去了京城。 曲兰珍上了年纪，大儿子想把她接到身边尽孝，但老太太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才不想掺和进儿子的家庭生活。 所以事先就声明，去可以，但是她想自己住。 那也行，到时候请老太太住在附近，方便看望也行，再找个保姆，他们没时间过去的时候也放心。 曲老太太非常个性，“你们给我找的，又不一定合我的心意，我要自己在老家找。” 大儿子都无奈了，老家找就老家找，老母亲答应过去就行。 “所以，做我的保姆，得跟着我去京城。” 老太太的附加条件就是这个。 这些天她相了好几个保姆。 有几个被附加条件劝退了，还有两个到时想跟着老太太去京城见见世面，但是又入不了曲兰珍的眼。 魏芸带着林青鹿过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家听戏呢。 她的儿子们每月都有孝敬，生活条件不错，收音机早早就买了。 看到魏芸带了一个小姑娘来，曲兰珍还诧异，待听说是应聘做保姆的，目光就带了审视。 “这头发，怎么这么油？” 其他地方干干净净，指甲缝都整洁，怎么一个油头？ 魏芸连忙解释了。 “哦，原来是受伤的缘故。”这就说得过去了。 曲兰珍看着林青鹿的神情，被嫌弃也不羞窘，小魏给解释了还冲她笑了笑。 第一关过了。 “小丫头，你做饭咋样？” 做保姆，饭菜合口也很重要。 “我在家做的饭可能和您老吃的不太一样，”林青鹿笑笑，“但是您可以告诉我口味，我能慢慢学。” 这倒是实话，乡下主妇才能把持着厨房这个领地，寻常媳妇也只有做，粮食都要婆婆事先拿出来，小丫头做饭可能也就是弄熟。 大油大盐不可能，顶多主食做的好点。 “那你给我调个野菜，先焯水再凉拌。”这是个怎么做都不会差的菜。 不够味道可以再加调料。 林青鹿果然按照她的指挥，做出了一盘凉拌菜，曲兰珍尝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给我做保姆，可是要跟着我去京城的，你家里舍得吗？” 林青鹿讶然抬头，还有这好事？ “怎么，家里舍不得？”曲兰珍老神在在地问。 这么大的姑娘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家里人怎么可能舍得放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是跟着个不知根底的人？ 林青鹿叹口气。 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曲兰珍和魏芸大开眼界，尤其老太太，对林家偏心糊涂的父母很是看不上。 “所以你是咋想的？” “我想着，留在家里也是被嫁掉，我还是想自己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有机会的话，去上个扫盲班，识字学文化，不要做文盲。” “好！”曲兰珍赞赏地看着林青鹿。 “小花，你的想法是对的，我支持你这样做！” “就这样，你回头来这儿试工，我看看合适了就是我雇的保姆了，每月给你十五块钱工资，包吃住，先跟着我住几天，回头咱们就去京城！” 这对林青鹿来说是件大好事。 现在已经是57年了，56年底到57年底，高层发布了9个限制农村人口进城的文件，其中有一条，“各单位在招收包括搬运工和保姆等工人或者临时工的时候，必须先城市再农村。”58年初还有领袖令，颁布了户口条例，也是在这个时候正式确认了常住户口、暂住登记、子女随母落户、农村户口迁往城市必须有单位或者学校接收的制度。 到那时候想找工作，更难了。 她不缺食物，缺的是合理的来源。 和曲兰珍商议好，两人便告辞了，林青鹿非常感谢魏芸。 “魏姐姐，真的是谢谢你帮我。” “不用客气，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情况。”魏芸现在眼睛还湿着呢。 没想到小花妹妹身世这么可怜，为人又这样上进。 林青鹿和她告别，找到了百货商店，买了两盒好烟。 重新坐上老程叔的骡车，又是不一样的心情。 林青鹿到了大队部，跟永远烟不离手的大队长说了自己找到工作的事情。 “好丫头，这是好事。”程保全很高兴。 别说小姑娘了，大小伙子上县城也不容易找到工作。 小花本来只能干轻省活，现在去给一个腿脚灵便，耳目清明的老太太作伴，那是再好不过的好事。 果然他没看错，是个能干的姑娘。 “我马上就能挣钱了，如果不是队长叔让我去县里，我恐怕好不了这么快，这是我送给您的一片心意。” 程保全看着林青鹿递过来的香烟，虎目一瞪，声音都粗了，“看不起你队长叔咋地，还是让我犯错误？” 林青鹿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队长叔，人家说这烟是带过滤的，直接用烟斗抽烟有烟油，害肺呢，用过滤嘴的稍好一点。” “买都买了，我也不抽烟。” “你这丫头！”程保全又瞪了她一眼，这才把烟收下。 林青鹿又留下来和程保全说了会儿话，才回了家。 林家人知道她在县城找到工作的事情，一开始根本不相信，觉得女儿是疯了。 人家好好的保姆不要，要你一个受了伤不能干活的丫头片子？ 怕不是想着把这妞儿卖了的吧？ “小花，你跟嫂子说，这事你是咋知道的。”陈秀菊拉着小姑子的手，一脸担心。 “她能有这能耐，我把锅吃了。” 林巧妮刚出了月子，家里发生那么多事，她之前生产完坐月子，碰到白事出门沾染晦气，她婆家一直瞒着。 现在刚知道小妹过世的事情，心里气不顺，拿林青鹿撒气呢。 毕竟在她看来，小妹再大错误，人已经死了，反而是捏着自家姐妹错处不放的小花，简直冷血不孝至极。 林青鹿没搭理她，对陈秀菊说，“嫂子，你放心，是给我看病的医生介绍的，是个老太太，让我去给她作伴的。” 那倒是还行。 “一个月多少钱？”黄翠田最关心的是这个。 “十五块。” “这也太少了。”黄翠田咂吧咂吧嘴。 “是啊，十五少，二十多？”林青鹿静静看着她。 那一千块钱林金梁只肯给她二十，还说家里能够顾着她。 她要真同意了，在家干的活比当保姆只多不少，那二十块钱还是一次性的，而且做再多也落不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