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出殡那日，夏竹偷听到绣坊里的姑娘们说，坊主死前给陈缘留下一封信，好像是说风动姑娘之死的事。 “坊主怎么会知道风动姑娘的事？”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坊主说她记性不好，让我务必提醒她这事。” “那你告诉阿缘了吗？” “说了，不过阿缘找遍了坊主的屋子，也没找到那封信，你说会不会是我记错了？” “不会吧，坊主记性差，你记性可一向很好。” “那你说怎么会没找到信呢？” “估计那信很重要，被坊主藏起来了吧。” “希望阿缘快些找到，我也很想知道，坊主到底为什么想不开，也许找到信，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坊主为人洒脱，怎么可能说自杀就自杀？” “可不是。” 等两名绣娘走后，夏竹才从屏风后走出，心焦如焚。 趁夜半无人，绣娘们要么睡觉，要么在大堂守灵，她悄悄潜入雷鸣房中，四处寻找信件。 夏竹也知道雷鸣一向有设暗格的习惯，很快在梳妆台那里找到暗格，里面果然有一封信。 只是信上却并不是什么关于风动姑娘之死的内容，只是一句：看后面。 夏竹惊恐回头，屋内昏暗，房梁上不知何时挂了个人，正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幽幽蓝光。 “你……你是谁？” 那团蓝光不说话，只是静静悬挂。 夏竹缩到梳妆台下：“雷鸣，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找死。” “我不想杀你，是你非要告发我，明明我们才是共同患难的姐妹，为什么到头来你还是站在她那边？” “风动和你有什么交情？她死了就死了，为什么你非要逼我认罪？如果你不逼我，我根本不会杀你。” 屋门从外被踹开，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风灌入屋子，那道幽蓝色的身影也在亮灯后消失。 陈缘和吴烬破门而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竹：“夏竹，你还不承认是你杀了鸣姐姐和风儿姐姐？” “你设计我。” “若非你自己心里有鬼，旁人如何能设计到你。” 夏竹虽受了惊吓，此刻却保持着理智：“你没有证据。” 陈缘失笑：“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你要证据，我就随便给你几个。” “我在鸣姐姐手中找到几条金色丝线，那是绣春坊特制尚未开始售卖的新产品，整个绣坊，鸣姐姐只用那种线给你一人做过衣裳。” “你穿着鸣姐姐送给你的衣裳，杀了她，身上溅的血，能洗得干净吗？” “洗不干净的衣裳，你以为扔了就能抹杀一切吗？绣娘们已经把那件衣裳找了回来，上面的血渍你要如何解释？” “鸣姐姐待你不薄，整间绣坊，就属她对你最好，可你却恩将仇报，要了她的命！” 夏竹自知对不起雷鸣，气涌上头，责怪起别人：“还不是怪她自己，我求过她，让她放过我，可她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她不放过你，是因为你杀了风动，是因为赵婶想起那日撞她女子的样子，你着急，害怕事情暴露。” “对，陈缘，是我毒死了风动，但我和风动无冤无仇，我想要的是你的命，她是为你而死，你该怪你自己，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好姐妹！” 啪—— 陈缘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你简直是草菅人命，人神共愤！” “我草菅人命？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肯给我机会！” “你记不记得我去陈府，我低声下气地跪下求你，我想要的不多，不过是个妾室之位，连这点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愿帮我。” “陈缘，我也曾对你有过姐妹之情，我本想让你嫁给五皇子，那可是皇子，无比高贵，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可你即便成了五皇子的人，却还要纠缠吴小公子。” “我没办法，只能把你卖去青楼，我以为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回来，我相信时间长了，吴小公子会纳我为妾。” “你知道为此我付出了什么吗？是我的女儿！她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可是为什么，即便是花街那样的魔窟，你都能逃脱，都能再次回来兴风作浪？” “像你这样相貌普通，又不干不净的女子，为什么还能得吴小公子喜欢？” “我自问相貌在你之上，比你心灵手巧，比你贤惠，比你识大体，可为什么我想嫁给吴小公子做个妾室就那么难？” “我付出了一切，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吴烬冷漠脸：“夏竹，我告诉过你，我只喜欢阿缘。” “不是这样的，你明明夸过我好看。” 吴烬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夸你？” 陈缘忍着泪苦笑：“应是孩子满月礼那日，你夸她的孩子像娘亲一样好看。” 吴烬这才想起前世确实随口说过这么一句。 夏竹全身颤抖：“你怎么会知道孩子满月礼？” “我还知道那个孩子很可爱，很懂事，会给绣娘们唱歌跳舞，是整间绣坊的开心果，你不是也记得吗？” 夏竹似乎懂了：“不，再开心也不过片刻，最后还不是要沦落青楼，受尽折磨，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陈缘问她：“你是如何在杀害鸣姐姐后，制造出的密室？” “呜~”夏竹泪流满面，“她这个傻子，是她自己关上门，做出自杀的假象。”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陈缘听到后还是忍不住揪心，整颗心仿佛被揪起来，又许是屋内封闭，没有风的缘故，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她是为了保护你。” “是，她到死都在保护我。”夏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大雨般倾盆而下。 夏竹怨道：“陈缘，你死后你知道姐妹们的日子有多难吗？你知道你死后我们过得是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你知道我被迫接客，遭受客人非人折磨时，有多痛苦吗？” “你既然没有能力护住我们，当初就不该怂恿我们反抗！” “至少我在那个非人的家里，只要遭受一个人的毒打，而不是流落青楼，落得被凌辱致死的下场。” 陈缘在雷鸣的信中，看过她们的结局，无比哀痛，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姐妹们那段痛苦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