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整个燕国都罩在极端炎热下,就是在屋里也好似能碰触到阵阵暑气。 冰鉴里的冰已经化水,屋子里闷热得紧。 只掀开珠帘进来的男人,带来一阵清风。 言清刚结束午睡,肩头披的轻纱遮不住艳红肚兜,饱满胸脯将并蒂莲开的绣花图样撑得立体。 韩盛来时匆忙,覆有关切的目光甫一落在她身上,便快速低垂投向地上的绣花鞋。 “失礼了。”他拱手欠身后,转身退至珠帘外,背对着床内。 言清没错过他耳尖飞染的薄晕。 双脚落地,她取了衣架上的衣物穿好。 本就炎热的天,还得披上几件外衫,纵然轻薄,也难承受。 倒不如脱光了实在。 她目光绕过男人直挺的后背和纤细的腰身,向前几步钻出珠帘。 两人在内间隔桌而坐。 “夫君步履匆匆所为何事?”她眉眼含笑,看向来人。 韩盛浓眉星眼,眉峰廓立,眼皮褶深,长发以一玉冠整齐束起。 他身形清瘦颀长,一袭青衫衬得他似苍松雪鹤。 宫绦缠缚下,更显得腰细如竹。 他目光澄澈,声音清冷:“听良辰说,夫人身体似有不适。” 话音刚落,先前为言清打扇的绿衣丫鬟良辰前来禀报,应相爷要求请来的郎中正在屋外等候。 言清捻过鬓边被汗湿成一绺的青丝,眉眼含笑道:“只是遭了暑气的缘故,无甚大碍,夫君不必担忧。” 她看向良辰,“让府中家丁送大夫回去,别忘了予些跑腿费。” 韩盛看见她额边沁出的热汗,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巾递过去:“京中天气异端,难为夫人了。” “谢谢夫君。”言清接过帕子时,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触即分。 韩盛收手时指间微动,神色略有僵硬。 两人新婚已有月余,相处间仍旧陌生疏离。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她与韩盛这还是婚后的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是在洞房时。 男人在她慌乱的神色中拱了拱手,让她早些歇息后,独自一人在内间罗汉榻休息了一夜。 之后,他就搬去了主卧不远的书房。 外界倒没传出夫妻不和的消息,只因丞相府内管理严格,无人敢乱嚼舌根。 粉衣丫鬟美景进来,给两人斟完茶水后,检查了下冰鉴。 她站在言清身后,忧心忡忡的说:“府内藏冰已消耗殆尽,可这天只怕还要热上许久。” 往年冰储量根本不够应对这突来的异端暑天,如今冰已成了紧俏稀罕物。 各府更是派了官兵把守民间藏窖,优先紧着宫中使用,其次送往达官贵人宅中。 “将我那份先送往夫人这。”韩盛站起身,宽大长袖拢住搁在腹前的手。 不管是外界传道,还是原主印象里的他,向来是个持重克己、端方守礼的人。 清风朗月般的君子,叫人难以生出恶感。 言清美目含愁:“夫君公务缠身劳形伤神,更需要冰鉴才是,如何能撤?” 她叹了口气,“京中尚且如此,南方城镇只怕更为恶劣,旱热之下,百姓生存越是艰难。” 韩盛看向她,眼中愕然闪过,被他及时收敛。 京中都道将军府嫡女是贵女典范,行事规矩无一错处,他以为她如其他闺秀那般所思所想尽是诗酒花茶。 不曾想她竟也关心民生大事。 “夫人莫慌,朝中已在研究应对之策。”他往前近了一步,微抬起的手又收回放在腹前。 言清注意到他的动作,眼尾余光掠过他沉稳中透着淡淡清冷的脸,忍住唇边的笑意。 都成亲了,还注重男女之防。 她很想知道,这家伙在床第之间你来我往之际,是不是也满脑子夫子言圣人训。 或者是,念一句之乎者也,而后撞一下腰? 她抿唇压低嘴角:“我信夫君。” 韩盛望着她梨白侧脸,惯常紧绷的面色稍有缓和:“天干气热,夫人若有不适,切记及时寻医。” 离开时,他又嘱咐良辰美景二人,尽量多备些薄荷乌梅茶。 等他走后,言清往罗汉榻上躺去,又扒下几层刚穿的衣服,只着肚兜和亵裤。 “再捂下去,得出痱子了。”她一脸幽怨。 原主表面维持端庄仪态,私下则要活泼许多。 她这般卸下矜持的姿态,倒是没引起两个贴身丫鬟的怀疑。 却被去而复返的韩盛瞧了个正着。 男人不自在的掩唇轻咳,想要说的话刹那咽回肚里,转身离去的步伐都匆忙许多。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见言清怔愣模样,忍不住捂嘴偷笑。 “相爷终于发现咱们小姐的美,要榆木开窍了。”美景挤挤眼。 良辰认真点头附和:“咱小姐这般优秀,任是木头也能被迷得神魂颠倒。” 言清噗嗤一声,板起脸佯装嗔怒:“你俩贯会贫嘴。” 想起韩盛那张脸,这男人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不论是坐是站,腰背都挺直绷紧, 规规矩矩的动作,跟尺子丈量过似的。 韩盛平时并不主动与原主见面,自她进府来却没对她薄待过半分。 他素来主张简朴,也只是严于律己,未曾强求原主戒奢戒逸。 反倒按照她在将军府时的规格,让管家安排了除她贴身婢女之外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以及八个三等丫鬟。 原主只另外留了四个二等丫鬟在院里,平时都由良辰美景在跟前伺候。 良辰主要照顾她起居生活,而美景自小有练些功夫,算是家中安排保护她的女侍卫。 原主以为韩盛不跟自己同房,是因为心中另有所属。 她倒也乐得自在,丝毫没有伤心感怀,还想着旁敲侧击问出是谁,好将人接进府里成全一对有情人。 言清发现小姑娘表面乖巧,心里却藏着几分野性。 她不喜欢韩盛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只对孔武有力会耍枪弄棒的壮汉感兴趣。 如果不出宫宴落水的事,她的归宿大概会是父亲麾下的某位副将。 毕竟老将军曾在先帝那,为她求了道自由嫁娶的圣旨。 若非这道圣旨在手,她的将军父亲也不敢拒绝新帝要她入宫的要求。 言清猛地坐起身,她又发现了一个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