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坐在床沿,没有回言清的话。 随手点了支烟,没抽,就夹在指间,任其自燃。 他重诺且谨慎,所以从不轻易作出承诺。 言清是他,有头脑的女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失了分寸。 此刻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一个男人能对女人做出极高评价,说明对她于欣赏之外还抱有好感。 哪怕只是一点点好感,也如同土壤里滋生的新芽。 最终都会在言清的刻意浇灌下长大。 身后娇软的女体微微颤抖,他后背隔着衬衫,能感受到微凉的湿濡。 “得先生这般信任——”言清藏住嘴角的弧度,绕到他身前的素手紧贴着胸膛,温软的声音含着讥讽,“阿清十分高兴。” 胡先生转身将她抱到腿上,捧着她的脸轻笑:“高兴到落泪?” 言清推开他的手,偏头不去看他:“眼睛进沙子而已。” “反正先生也不会在意。” 伪装的坚强摇摇欲坠,眼眶蓄着欲落不落的泪。 “我的在意,你受不起。”胡先生烟灰色的眸子在她脸上顿了顿,又淡然移到一旁。 言清深提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先生放心,阿清有自知之明。” 她倔强抿着唇,话里却仍忍不住带刺。 像一只竖起全身防备的刺猬。 胡先生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 言清叫住他:“先生答应的东西还没给呢。” “我要一件防弹衣。”她也不再磨叽,说话时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并不将注意力再放到男人身上。 但从她周身低落的气息里,又能看到她怅然的心情。 胡先生双手插进兜里,没找到惯用的蝴蝶刀,他靠在床头柜旁:“我不会让你有事。” 言清捏着手指,细眉微皱,洇着潋滟水波的杏眼直直望着他:“先生,我怕死。” “也怕疼。”她耷拉着肩坐在床上,双手抱着曲起的腿,满脸几欲破碎的苍白。 她从前展现在男人面前的,是果敢、大胆、聪慧又风情妩媚的一面。 这一刻的她却如找不到归处的幼兽般,脆弱得让人心疼。 胡先生想起了拍卖会场上,娇弱不堪的缩在笼子里,向周围释放着求救信息的模样。 现在的言清好似和当初的她身影重叠。 “我让人给你准备。” 胡先生目光将她笼罩,烟灰色的眸色仿佛酝酿了什么而加深些许。 他转身离开,拧着门把手时回头,恰与言清充满爱意的视线撞上。 言清慌忙撇过脸,将身旁的枕头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 等他离开,听到外面的脚步渐行渐远,言清才收起一身低落。 抱着枕头起身走到床边,拉过遮盖得严实的窗帘。 她愣愣看着楼下停留了一会儿才开走的车,就像一个目送丈夫出行的合格妻子。 跟小八确认男人已经驱车离开别墅区,她才重新拉上窗帘,把自己抛向柔软的大床。 看见床头柜上的蝴蝶刀,她杏眼里流转一丝得逞笑意。 “先生,要小心呀。” 温柔刀,刀刀能要人性命。 想到胡先生所说,林江遭到雷鹰堂袭击的话,言清点了点下巴思索片刻。 林江没有暴露阿刚对他出手的事,想来已经将她的话放进了心里。 他真要将矛头指向阿刚,不仅没人会为他伸张正义,反而还会误了自己性命。 要知道,蒋成功可只剩了这么个独苗苗,自然宝贝得紧。 将一切推到雷鹰堂身上,给了元龙会向其开刀的机会,也算是表了次忠心。 胡先生重恩,只要他不蠢,至少能保住这条小命。 但心眼比针小的林江,被废了条腿不说,还被自己忠心的人算计,他能咽得下这口气? 言清觉得,他势必会做些什么。 譬如帮她把该传递出去的消息,送到雷鹰堂的耳目里。 现在,她只需静等向胡先生索要的东西到手。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还是贴身护她狗命的防弹衣更温暖。 要是能给她准备个防弹头套就更好了。 一个人霸占着整张大床,言清这晚睡得格外香甜。 而同样住在别墅里的“贴身保镖”,就没那么舒服了。 窗外明月清冷,沁着丝丝寒意的夜风,吹不散人内心的燥热。 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的阿刚,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镌刻般立体俊秀的五官,在睡梦中紧紧纠结成团,少顷后又缓缓舒展。 被晒黑的脸慢慢飘上红团,他将身侧的枕头抱在怀里。 右手无意识的藏进被子里。 梦境里,言清娇媚的脸上洒着香汗,一双手攀在他肩上。 柔情满溢的看着他,好似要将他溺死在日月潭里。 楼梯间偶然撞破的隐秘情事,将他埋藏在最深处的小心思勾缠。 忘不掉的旖旎画面里,将女妖锁进怀里展示雄性魅力的男人成了他自己。 直到脑中天光乍破,他才猛然惊醒。 却是一身冷汗打湿床单,清醒过后心虚得要命。 那样的梦,他怎么能做。 鬼鬼祟祟将床单衣服丢进洗衣机,回到房间的阿刚使劲抓乱了红色火焰似的头发。 他站在墙边面壁思过,生怕自己再一闭眼,又进那销魂温柔地。 “畜生!”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而后捂着被打疼的脸眼泪汪汪。 双手撑着墙壁,脑袋直往上磕。 闹出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装修施工地。 呆呆傻傻的罚自己站了大半夜,到第二天早上,腿麻木得像被截了肢。 看见下楼的言清,他下意识拔腿就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