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本质上依然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他对当年的事情确实还有些耿耿于怀,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想的已不单单是感情,更多的是家国社稷和东凰母亲的安危。 权紫说的话有所隐瞒,甚至没几句是真的。 更甚至,连他的身份都有可能是假的。 但既然有了她的消息,他势必要亲自去弄清楚。 昨晚回到麟趾宫,他就开始安排出行事宜。 这些年虽身体不好,但年纪却不老,年轻时贴身跟随的暗卫大多还在,挑选十个人足够保护他的安危。 如今经过一年多时间精心调养,他的身体已好转很多。 以游山玩水的名义出宫,带足银两,办好身份文牒,太上皇走得并不算兴师动众,甚至没有惊动前殿的使臣和雍国大臣。 宫宴结束之后,晏东凰回到崇明殿,看见候在殿外的荣春,心里猜测到父皇已经离开了。 午后她召秦杨进宫,告诉他使臣会在雍国多留一段时间,命他布置好驿馆外防守,京城各处和驿馆外加强巡逻,千万不许让宵小惊动了贵客。 秦杨领命而去。 三月初,晏东凰亲笔书信一封,命探子快马加鞭送去给凤摇光,之后她召来裴丞相、戚太傅、礼部尚书和戚芳菲四人,以军队有特殊操练计划,她需要进军营一个月为由,将政务全权托付。 裴丞相和戚太傅显然觉得不妥。 晏东凰道:“天下局势瞬息万变,青鸾军随时要等着上战场,特殊操练迫在眉睫,还望各位配合。” 政务要紧,但裴丞相和戚太傅暂代一个月完全可以,而青鸾军的特殊操练必须晏东凰亲力亲为。 裴丞相只能点头应下。 晏东凰又召来顾池然和穆云帆,与他们密谈一个多时辰,制定了青鸾军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政务和兵力都做好部署,翌日一早,晏东凰悄无声息地离开雍国皇城,身边仅带着司影和容影两个人。 乔庄打扮之后,很快没入人群。 朝中无人知道她已经离开皇城,自然更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今天是个多事之秋。 二月里,南齐接连传出动荡的消息。 大皇子背后第一世家因为涉嫌弑君,被全家问斩,大皇子带兵逼宫,增兵边关的南齐主帅是三皇子的人,接到三皇子紧急求援的消息,赶紧带着十万兵马奔赴皇城。 谁也不知道从边关调回去的兵马,来不来得及阻止大皇子逼宫谋反的举动,只知道重兵压境的南齐边关瞬间兵力大减。 而接到晏东凰消息的凤摇光正式扣押了南齐二皇子即墨微羽,并以“南齐居心叵测,哄骗女皇为质”为理由增兵五万,要求南齐交出雍国女皇陛下。 伴随着他增兵的举动,这句话在南齐军营里引起轩然大波,双方冲突一触即发。 短短数日之内,南齐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局面。 三月中旬的北齐皇城里,多了一个年轻俊秀的武士,简单的青衣打扮,因常年练武而略显粗糙黝黑的皮肤,看起来跟寻常武者没什么两样。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身形高大劲瘦的护卫。 这三人自然就是乔庄而来的晏东凰和司影、容影二人。 三人在城里逛了半日。 北齐皇城不如雍国繁华。 连皇宫都比雍国和南齐小了许多,更像是一座城主府,只是守卫森严,寻常人想进去也并不容易。 晏东凰在锦城客栈住了两天。 第一天体验北齐风土民情,顺便打探小道消息。 锦城除了女帝之外,以元家和权家为首。 元家是北齐第一权臣世家。 当年元修墨进宫做皇夫,给女帝稳固皇权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因为北齐先皇是以兵权起家,他的女儿自小学武,领兵不在话下,当初自立为帝时,并不缺武将支持,最需要的反而是文臣。 所以女帝登基之后,重用元家,也更喜欢她跟元修墨生的长子。 但长子即墨东柏年少体弱,虽天资聪颖,年少老成,却不适合做储君。 二皇子即墨谦则是权紫和女帝的孩子,身体康健,但天资平庸,不堪重用。 因此这些年女帝一直无法下定决心,不知该立谁为储。 最让晏东凰感到意外的消息是,北齐女帝并没有病入膏肓,听说日日上朝处理朝政。 听到这个消息,晏东凰心里不由纳闷,女皇既然没有生病,那权紫去雍朝是想干什么? 他说女皇大限将至,是因为他受人蒙骗骗了,还是他故意试探父皇和她的态度? 没等晏东凰想明白,第三天就有人抵达她所住的客栈,并低头请示:“女皇陛下请您进宫一叙。” 那一瞬间,晏东凰推翻了自己所有的猜测。 女皇不可能被人控制,并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她来到北齐的消息 晏东凰可以确定,自己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抵达北齐也没有露出破绽。 对方为何这么快,且这么精准地找了过来? 晏东凰没多问,仿佛心里都明白。 进了宫,领路之人把她带到主殿。 见到女帝第一眼,晏东凰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确实是自己的母亲。 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容貌轮廓变化着实不大,晏东凰若以真容跟她相见,此时宫里所有人只怕都会大吃一惊。 温和的声音自龙案后传来:“坐吧。” 晏东凰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盯着她看了良久:“女皇陛下身体安好?” 即墨曦眉梢微挑:“身体?” 晏东凰点头:“嗯。” 即墨曦嘴角上扬:“我身体好得很。” 晏东凰神色淡漠:“可您的皇夫大人说您身体不好,大限将至。” 即墨曦沉默片刻:“如果不是我大限将至,你会亲自来这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