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摇光离开之后,晏东凰起身走进暖阁,安静地沉思良久。 爱是占有欲。 这句话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大抵是因为这些年从未接触过情爱,哪怕前世跟盛景安走到了成亲那一步,她也并没有对盛景安生出多少非他不可的想法。 所以知道盛景安做的那些事,她只有被冒犯和背叛的愤怒,并无伤心痛苦——若有,那也是被皇兄背叛的痛。 晏东凰幼时孤僻,上沙场之后眼里只有战争,只有兵法谋略,只有国家疆土和军规军纪。 她从未想过男欢女爱。 如今初登大宝,她心里想的更多是江山社稷,民生疾苦,远一点说是想创造一个安稳盛世,近一点则是肃清朝中贪官污吏,稳固自己的江山,削弱所有有异心之人的势力,让他们无法再兴风作浪。 至于其他的…… 晏东凰敛眸,眉心微蹙。 曾经她确实想过给凤摇光一个名分,前世临死前也暗自发誓,来世定不负他。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在其位谋其政,她觉得自己无法完美地做到兼顾感情和家国,总会辜负一样。 “陛下。”元紫樱从暖阁外悄悄探进脑袋,看着独自神思的晏东凰,“臣可以进来吗?” 晏东凰回神,淡淡点头:“进来吧。” 元紫樱端着茶水走进暖阁,眉心微蹙:“陛下是受到什么困扰了吗?” “没什么困扰,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晏东凰看她一眼,“你今天不是休沐?” “嗯,刚从宫外回来。”元紫樱给一盏茶放在她面前,“方才臣看到了凤将军,听说他灭了南陵,自立为帝,陛下为何不直接把南陵划入雍国疆土?” 晏东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涉及的因素很多,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南陵内里空虚,需要止战休兵,好好发展民生。 而雍国常年征战,国库也并不充裕,若将南陵纳入雍国版图,仅民生一项对雍国来说就是个负担。 何况北梁还在虎视眈眈,她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南陵那边,所以她希望凤摇光若能专心南陵政务,选用忠臣良才,心无旁骛地强大南陵。 元紫樱哦了一声:“那陛下会跟凤将军成亲吗?” “应该会。”晏东凰点头,忽然看向元紫樱,“你最近跟谢云间怎么样?” 元紫樱缓缓摇头:“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他天天待在军营,我在宫里做女官,几乎没有接触的机会。” 晏东凰心头微动:“朕记得你刚来京城的时候,有一种非他不嫁的态度。” 元紫樱点头,面上浮现几分恍惚之色:“可能感情都是会变的,人的想法也会变。臣现在完全不想嫁人,就想待在陛下身边做事。” 她每个月休沐四天,京城很多世家夫人知道她在陛下身边做事,会在她休沐的时候给她送帖子,邀请她去参加各种赏花会和生辰宴。 元紫樱体会过善意,也体会过恶意。 有人讨好她,有人嫉妒她,也有人看不起她。 但她对她们的态度都无所谓,印象深刻且每次宴会都无法避免的,大概就是女子跟女子之间那种无形的竞争,以及他们话里话外对女子各种苛刻的要求。 即便因为女帝当政而使得女子们地位提升了一些,陛下甚至还选拔了女官,却依旧无法消除宅内女子们根深蒂固以夫为天的认知。 接触得多了,元紫樱忍不住就会在心里反问自己,这就是她嫁人之后要过的生活吗? 一切以丈夫和孩子为主,妻子若要贤惠之名,还要主动替丈夫纳妾。 元紫樱不喜欢这种日子,对成亲的想法渐渐就淡了。 “所以感情确实是会淡化的。”晏东凰心有所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子,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不切实际的,对吗?” 元紫樱似乎也不太懂,缓缓摇头:“臣说不清,也不敢给陛下什么建议。不过臣现在不想嫁人,所以也没想过谢云间以后会不会有妾室,就算有妾室也跟臣无关。” 晏东凰闻言微默,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心微深。 元紫樱忽然一笑:“其实陛下没必要苦恼这些事情,您是女皇,本就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晏东凰淡笑不语,若是顺着她的心思,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陷入儿女情长的机会。 毕竟那不是她擅长的东西。 “紫樱。”晏东凰换了个话题,“你从小生活在青茫山?” 元紫樱点头:“嗯。” “几岁去的?” 元紫樱想了想,缓缓摇头:“记不清了,有印象就是一直在山上。” “你跟谢云间是如何认识的?” “谢云间十岁左右时受伤坠崖,被我跟师父捡到的,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就在青茫山住了几年,师父过世之后他就离开了,只在每年师父的忌日会回去几天。” 晏东凰嗯了一声:“你喜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元紫樱面露迷惘之色,“师父过世之后,我说我们相依为命,不如结为夫妻,把他吓到了。” 晏东凰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元紫樱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然而她越是说了真话,这件事反而越是反常。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暖阁外戚芳菲匆匆而来,脸色难看至极:“陛下。” 晏东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怎么了?” “景郡王他……”戚芳菲跪到地上,“他和臣的堂妹在北阳侯府的厢房里被人撞见……衣衫不整。” 此言一出,暖隔里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元紫樱诧异地转头看她,小脸上一片震惊之色。 晏东凰脸色一冷:“景郡王跟戚雪菲?” “是。” “太傅可知晓?” 戚芳菲抿着唇:“臣已经命人去通知祖父,还不知祖父会如何决定。” “这……这还能如何决定?”元紫樱讷讷开口,“两人都睡到一起去了吗?那只有成亲这一条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