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东凰疲惫地闭上眼,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却总感觉还有很多事没交代。 其实也不用交代太多,摇光都懂的。 他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也明白她让他继位的用意。 皇位只有一个,她必须自己决定给谁,而不是让他们竞争,否则可能就会导致他们自相残杀。 她承认自己自私,知道凤摇光对她的感情,利用感情把他困在皇位上,继续她没完成的责任。 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只是可惜了谢云间一片心意,她大抵是熬不到他回来了…… 压抑的痛哭声回荡在耳边,众人都在喊着皇上,只是更多的却是女子们哭哭啼啼的声音。 晏东凰脑子里有些模糊,她这是已经死了? 这哭声好像不太对。 为什么有这么多女子在? 她死之后,哭得最伤心的应该是她的七位将军才对…… “朕还没死呢,你们哭丧什么?”一个虚弱但威压浓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东凰,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晏东凰一个激灵,下意识抬眸看去。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看见了什么? 已经过世三年的父皇,此时正靠在床头看着她,容色病态憔悴,却掩不住浓厚的帝王威压。 她以为这是她的幻觉,不由自主地转头,随即便看见了很多熟面孔。 离她最近的太后——眼下还是德妃,起身时朝她露出母亲一般欣慰安抚的笑意。 贤妃,贵妃,还有其他熟悉或者陌生的嫔妃,她们表情苍白而复杂,有忐忑,有惶恐,有愤恨不甘。 众位皇兄跟着起身告退。 晏东凰心头骇然,她是做了一场宫变的梦,还是此时正活在梦中? “东凰。”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父皇叫你呢。” 晏东凰转头看向说话的男子。 晏鸣,尚未登基的晏鸣,当朝二皇子,封号景王。 这个时候他才二十二岁,看着真是年轻又儒雅。 他的表情那么温和友爱,眼神坦荡光明,没有一点算计的成分,好像真的把晏东凰当做亲妹妹一样。 就算已知他的本性,晏东凰此时看着他的眼神,依然觉得完美得无可挑剔。 所以一个人的伪装,真的可以完美到如此地步? 晏东凰无意识地攥紧双手,压下心头刻骨的仇恨,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内殿的父皇,然后起身朝内殿走去。 晏鸣一怔,看着有些反常的晏东凰,心头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这是怎么了? 从外殿到内殿,短短二十几步距离,晏东凰心头百转千回,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掐向自己大腿。 清晰的疼痛传来,她瞬间明白这不是在做梦。 她是真的回到了从前,回到晏鸣尚未登基,父皇还未驾崩的时候。 今日就是定下储君的日子。 此时此刻,耳畔竟离奇浮现摇光那句绝望的嘶吼,“你为何不能逆天而行?!” 她以为不能,却没想到如此诡异的事情竟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这是上苍听到摇光的嘶吼,成全了他们的心愿? “东凰。”靠在床头的武烈帝见她神色异样,不由疑惑,“怎么了?” 晏东凰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前跪下,看着父皇疼爱而又信任的眼神,心头愧疚和自责翻涌而上:“父皇……” “怎么了?”武烈帝急急坐起身,“谁欺负你了?” 晏东凰垂着眸子,黯然道:“儿臣见父皇如此,心里难过。” 武烈帝松了口气:“那边凳子搬过来,我们父女说说话。” 晏东凰嗯了一声,起身搬过凳子放在床前,缓缓落座。 “朕时日无多,想跟你聊一聊继承人的问题。”武烈帝声音虚弱,眉眼可见苍老疲态,“太子不争气,做出辱没皇族之事,注定他已没有继承江山的可能,时间紧迫,朕还未来得及立新的太子,这身体就越发垮了……东凰,你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这句话传入耳膜,一抹尖锐刺痛猝不及防划过肺腑。 晏东凰脸色微白,想到上一次选错人引起的后果,恨意排山倒海而来,恨自己有眼无珠,恨那人薄情寡义。 她嘴角紧抿,沉默地望着皇帝,须臾反问:“父皇觉得该把皇位传给谁?” 武烈帝皱眉:“朕在问你的意思。” 晏东凰垂眸:“父皇觉得,女子有资格继承江山吗?” 昭烈帝一怔,眼底似有一抹异常光亮浮现:“你的意思是……” 晏东凰起身跪下,声音平静却蕴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儿臣愿领重任。” 昭烈帝闻言,神色似喜似惊,又带着一点担忧:“这么多年,朕亲眼看着你的变化,无数次在心里遗憾,若你是个男儿身该多好?朕连想都不用想,帝位非你莫属……可你是个女儿身,女儿从未有继承江山的可能,东凰,你可知道朕若下这道旨意,你将面临多大的阻力和压力?” 晏东凰平静地开口:“儿臣无惧。” 武烈帝语气带着心疼:“朕将死,就算传位诏书在外人看来有多离谱,他们也不能对朕如何,可是你……你会面对很多很多不满,讨伐,甚至是愚忠之臣以死相逼……” “父皇忘了,儿臣手里有兵权。”晏东凰看着他,声音沉着冷静,“儿臣无惧任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