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殿前广场和乌压压的御林军,对面天子之颜看得并不那么真切。 晏东凰目光冷沉,不发一语,就这么平静望着对面,眼神自然而然透着慑人威压。 “东凰,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昭明帝语调余怒未消,听着却有几分妥协的意味,“然而误会没解释清楚之前,你就如此大动干戈,可曾把朕当成自己的哥哥?你对朕真的就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信任? 晏东凰眉梢萦绕着森森寒气。 望着对面那个虚伪的男人,她只痛恨自己曾经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兄长。 “朕听到盛景安给你下毒一事,又惊又怒,想不通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更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朕想为你讨一个公道,可是你根本不给朕机会!” 昭明帝开始控诉起晏东凰的冲动。 “朕下令将盛家满门抄斩,以此平息你的怒火,你却提前一步把他们关进长公主府地牢,朕想质问盛景安,都不知跟谁问起!”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开始质疑:“东凰,盛景安真的给你下毒了吗?” “朕见不到盛景安,也见不到你!” “你调兵入城,查抄官员府邸,胁迫囚禁太后,还率兵攻入太和殿,你到底是真的中毒,还是故意制造一个理由,只为起兵造反?” “朕是天子,你这般肆意妄为,可曾把皇权至尊放在眼里?朕若杀你,你心有不甘,朕若不杀你,无法对天下人交代!” “放屁!”凤摇光声音挟裹着寒冬冰雪,冷得刺骨,“昏庸无道、阴险毒辣的狗皇帝,现在是长公主要取你狗命!” 昭明帝神色肃杀:“放肆!” 凤摇光不再理他,冷声喊道:“御林军听着,今晚青鸾军已经控制了皇宫!不管是谁,放下兵器者,长公主承诺不伤其性命,不动其家人,但跟长公主作对之人,若被射杀,其家人一定会被斩草除根!” 昭明帝怒声喝止:“不要听他胡说!他们是在造反,谁要是跟长公主一起,就是背起了造反的罪名,全家抄斩,九族尽诛!” 凤摇光眸光一寒,气势越发压人:“青鸾军已经全部入城,御林军不会是对手,诸位最好别再负隅顽抗!” “长公主是雍朝战神,手掌二十万兵马大权,保家卫国,立下赫赫功劳,可狗皇帝容不下有功之臣,竟然指使盛景安于新婚夜给长公主下毒!” “如此心胸狭窄、自私恶毒的君王,值得你们为他付出性命吗?” “诸位都是雍朝世家男子,练武之人,知道长公主一介女儿身征战沙场有多不易,这些年她从未叫苦叫累,以一己之力稳住边关,可战事一停,狗皇帝就要过河拆桥,害其性命,简直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住口!你给朕住口!”昭明帝厉声命令,并惊慌失措地指着凤摇光,“弓箭手!弓箭手准备,谁能把这个逆贼射杀在此,朕赏他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然而御林军并非出身寒门或者庶民,大多人即便没有那么多钱,也并不会轻易被黄金万两所吸引——至少不会昏头地认为,黄金万两比自己身家性命重要。 只是天威尚在,圣旨不可违,弓箭手依然迟疑地举起了弓箭。 凤摇光嗤笑:“谁敢动手,青鸾军灭他满门!” 昭明帝脸色铁青:“朕承诺加官进爵,荣耀满门!” “命都保不住了,还加官进爵,荣耀满门?”凤摇光狠戾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御林军已的态度经开始动摇。 “本宫今晚不想大开杀戒。”晏东凰望着对面的御林军,声音冷硬,威压浓厚,“青鸾军征战沙场,浴血归来,你们不是对手,今夜如果本宫想杀人,眼下宫内已是尸横遍野!” 长公主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 御林军诸人心生忌惮,转头看着同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宫跟皇帝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过多无辜之人,但若有人非要阻拦本宫,本宫不介意血流成河!”晏东凰冷道,“你们射出手里箭矢之前,不妨先想一想家里妻儿老小,想一想一旦厮杀,你们还有没有机会回去见亲人。” 应荣望着奉天门外身着盔甲的青鸾军,哪怕凶多吉少,他依然开口命令:“御林军的职责就是保护天子,所有人,今晚若有敢退缩的,本统领第一个不饶他!” 晏东凰眉眼骤冷:“容影!” “是!”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眼前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凌厉的弓弩不知从哪方方向疾射而出,直对着应荣而去。 应荣瞳眸骤缩,预感到危险将至,下意识地退后着,可暗器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闪躲。 且他已足足两天没有休息,这会儿不但身体疲惫不堪,连反应力都比平时迟钝了很多。 只听噗呲一声,一只精巧的利器直插脑门。 应荣瞳孔放大,身体轰然倒地。 广场上一片死寂。 御林军惊惶看着眼前一幕,不由自主地握紧手里的兵器。 “现在!”晏东凰一字一顿,声若雷霆,“若有人要回家,立即丢下手里的兵器,本宫保证不伤他一根毫发。” “她在胡说!她在挑拨!”昭明帝心生寒气,厉声开口,“谁都不许放下兵器,谁都不许!” “你们的楚赢统领和常望之常统领已经奉太后口谕,早早回家保护家人去了,你们还要留在这里陪狗皇帝一起死?”凤摇光计时加一把火,让众人动摇的心智更加不坚定,“放下兵器,回家等待两天!两天之后,你们依然是御林军一员,不会有人撤你们的职,你们的俸禄照发,造反也好,宫变也罢,任何罪名牵扯不到你们身上!” 凤摇光举起手里的大弓,声音仿佛穿透云霄:“我以青鸾军二十万将士的性命和名誉起誓,放下武器者,绝不伤你们分毫!” 哗啦! 有人丢下了手里的长枪,迟疑走出一步。 晏东凰抬手示意他离开。 昭明帝大怒:“杀了他!” 然而没人听他的。 那人忐忑而又彷徨地往奉天门方向走去,哗啦,哗啦,一支支长枪落地,一把把长弓被丢出来。 昭明帝脸色惨白,不敢相信御林军竟如此轻易就背叛了他。 他们的忠心呢? 他们的责任呢? 他们就真的不怕被满门抄斩,凌迟处死? 昭明帝脚下不自觉地后退,“李德安,李德安!” “皇……皇上……”李德安脚下哆嗦着,“皇上,长公主要过来了。” 昭明帝急急忙忙转身入殿,试图找个地方躲起来。 “快,快离开这里,”昭明帝声音急迫,“只要躲住三天,三天后晏东凰就会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