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惊鸿在人前几乎从不失态。哪怕别人对他不客气，他也是云淡风轻，万般不在意。</p>
礼数无论何时都做的非常足。</p>
可是那一日，他盯着谢长宁留下的信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叹道——</p>
“将心比心，何必呢？”</p>
言毕，拂袖扬长而去。</p>
留谢今朝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p>
谢今朝站在夕阳的余晖里，静静看着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知怎么，忽然间就觉得有点儿泄气。</p>
他们身份立场注定敌对，哪怕其实在内心深处觉得棋逢对手，觉得惺惺相惜，也迟早会有分道扬镳的那天。这是他们的宿命，是他们享受家族资源应该承担的责任，等到他们摒弃少年时这点儿根本不被各自家族允许的情谊，他也能很坦然的接受，但他却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件事情，因为一个本来素不相识的孩子。</p>
这是付惊鸿第一次在谢今朝面前展露自己藏起来的离经叛道。</p>
他和谢今朝并不一样。</p>
他是被名为“家族”和“规矩”的枷锁束缚起来。</p>
他嘻嘻哈哈。</p>
他并不甘心。</p>
可惜，他挣不开。</p>
于是他帮别人挣。</p>
他明明白白告诉谢今朝，如果他是谢长宁，他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p>
将心比心。</p>
谢今朝在落针可闻的寂静里默念这四个字。</p>
如果是他和谢长宁易地而处呢？</p>
他会怎么做？</p>
难道他坐以待毙？</p>
又或者，如果今天处于这个境地的人是付惊鸿，他还会毫不犹豫说出送官吗？</p>
谢今朝仔细想了想，就觉得恐怕也未必。而后因为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p>
他以为自己是公正无私大义凛然。</p>
但其实也很有可能是亲疏有别。</p>
只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凉薄而已。</p>
因为他将之冠以了正义之名。</p>
等到谢今朝收拾好情绪再追上付惊鸿的时候，他已经在衙门口找到了谢长宁，还许诺带对方回家。</p>
可他的情况，带一个陌生人回付家不合适，就更别提还是一个满身是非的陌生人。</p>
他自己都身处是非中。</p>
嫡母的忌惮，兄弟手足的嫉妒，容不得他半点儿污点和过失。</p>
懦弱无能的代价是为人所欺。</p>
而太过出挑的代价……</p>
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事无巨细来找你的错处。</p>
谢长宁的事儿在谢今朝这其实不算大，即使会有麻烦，当时的谢家也会拼尽全力来帮他摆平。</p>
然而在付惊鸿那就可大可小，要看落在谁手中。他若带谢长宁回家，约等于上赶着给恨他的人送把柄。</p>
“因为那封信，我没再坚持己见。”</p>
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谢今朝如是道：“最后我把长宁带回谢家安置了下来，可我最初对待长宁，其实也并不亲近。他却从来都没有因我的疏远而怨恨。当年我身无长物离开谢家时，所有人都急着各谋前程，只有他愿意跟着我。忍受我因为站不起来而变得越来越偏执的脾气。”</p>
说到这里，他回眸笑看沈燃：“现在想想，我当时的脾气，就连我自己也忍不了，他却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我若是不对长宁好，那还能对谁好呢？”</p>
沈燃：“………”</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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