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拜见太子殿下,郡主。” 夏莲与碧桃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 苏念惜一僵。 裴洛意垂眸,瞧见小姑娘气急的眉眼,眼底笑意掠过,松开手,道:“免礼。”又对苏念惜道:“时候不早了,你今夜就歇在此处。我还有公务,先回宫了。” 苏念惜撇撇嘴,见他真的要走,忽而又一扯他的袖子,问:“殿下,咱俩的婚事,什么时候定啊?” 夏莲和碧桃在后头齐齐瞪大眼。 裴洛意无奈回头,看这毫无顾忌的小坏蛋,顿了顿,道:“夏猎时,我会请旨。” 苏念惜本以为还要被拖延,不想心心念念所求当真得了允准,顿时喜得差点蹦起来。 抓着裴洛意的袖子又一遍确认,“真的哦?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哦?” 裴洛意瞧着雀跃的她,心下却被轻轻地扎了一下。 分明得了允准,却还是这般忐忑小心,足见……曾经的她,得到所想之物时,何其艰难。 若非如此,为了接近利用他,也不会选择那般极端之法。 点了点头,“嗯,只要你不后悔便好。” “我不后悔!”苏念惜立时摇头,“我保证!” 裴洛意又笑了下,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郡主。” 夏莲上前,很有些惊疑,“您和太子殿下……” 苏念惜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却已没有先前那般浓烈。 夏莲一怔。 苏念惜揉了揉眉角,道:“回府吧。” “可是太子殿下说您可以歇在此处……”夏莲小心看她,见她神色不对,立时道:“是。” 皇城,东宫。 裴洛意刚进明德殿就收到了苏念惜已回到护国公府的消息。 “果然……” 静默片刻后,对玄影道:“去告诉阿娘一声,就说,我答应了。” 玄影眼眶微瞪,旋即抱手,“是!” 裴洛意看向宫外,暗幕沉沉下泛着光晕的月亮,低低道:“如今你就算后悔,孤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殿下说什么?”纪澜笑着迎出来,“今儿个殿下没去芙蓉园,可是错过一桩趣事。” 裴洛意转身,“哦?是何趣事?” 纪澜压低了几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有人举告平安郡主与摄政王有私。” 裴洛意眼神微闪,朝他看去。 纪澜看着他,又笑开,“不过,长公主殿下压下来了。殿下,你说,这平安郡主跟摄政王,是不是真的有何干系啊?” 裴洛意没应,只往里走,一边道:“夏猎一应,筹备如何。” 夜空卷云舒展,慢慢地遮蔽了半空中残余的半点月光。 浓墨深重下的护国公府。 苏念惜听着夏莲讲述白日种种。 “所以,周大娘子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旁拿着扇子轻轻给苏念惜扇风的碧桃问。 夏莲点头,脸色却并不好看,“若非她有意诬陷郡主,何至于落到如今下场。那津南伯爵府的小郎君,听说是个极其不好相与的。若周娘子真的嫁去,怕是少不得受磋磨。” 碧桃心软,想到一个女子面对如此艰难,露出几分不忍。可又恨她对郡主那般歹毒,便没说话。 苏念惜拨弄着面前的安神香,漫不经心地说道:“周大人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让周雅芙嫁过去的。我行此招,不过想让她也尝尝名声净毁的滋味。” 又看向夏莲,“倒是多亏定远侯夫人肯帮忙。” 夏莲立时说道:“并非定远侯夫人,乃是纪大学士恰巧在场,是他帮了忙。” 苏念惜扇着香的手一顿,“纪澜?” 夏莲点头。 苏念惜微微蹙眉,“他一个男子,掺和到女子之事做甚?” 忽而又想到先前他在街上救人一幕,看着文质彬彬的人,武功倒是不弱。 “这倒是承了他的情了,该找个机会道谢。”苏念惜放下手,又问:“长公主殿下那边如何交待?” 夏莲道:“奴婢说您不堪暑气,长公主殿下关切了几句。”顿了下,又道:“另外,楚将军托奴婢转告郡主,若郡主能应下先前之允,他有厚礼奉上。” 苏念惜挑了挑眉——楚巍的厚礼?连夜明珠那么大的东西都能随便掏出来的人,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成为他口中的厚礼? 点点头,“嗯,明儿个给长公主殿下送几盆花赔罪,再给郑小娘子送个口信,我要见一见蓉姐姐。还有,书院如今落成大半,让辰儿张贴聘用书院先生的告示。再有,嗯……我想想……” “郡主,不着急的事儿,明日再说吧。”夏莲上前扶住她。 碧桃跟着点头。 苏念惜散开心神,朝两人笑了笑,露出几分疲态,点头,“也罢,歇了吧。” “嗯。” 碧桃立时去铺被褥。 夏莲伺候她洗漱,看了她数眼后,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郡主,您与太子殿下,当真要定婚了吗?” 苏念惜含笑看她,“怎么?你觉得不妥?” 夏莲立时摇头,“不是的,太子殿下是奴婢所见,对郡主最好之人。奴婢只是觉得,您似乎并没有……很高兴。” 苏念惜一顿,随即又笑了下,没说话。 夏莲给她篦着头发,问道:“郡主是觉得,嫁去东宫不好吗?” 苏念惜揉着手背上的香脂,弯了弯唇,问:“你为何会这般想?” 夏莲想了想,道:“奴婢以前觉得,世间女子若能得夫君珍爱,便是最有幸之事。可皇家不同,眼下瞧着太子对郡主这般珍重,可若郡主嫁与皇室,权谋争斗,才是真正可怕的。太子殿下虽为东宫,可是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能护得住郡主?” 苏念惜听得心头一暖,抬眸看镜子中映出的夏莲,慢声道:“他今日说他,心悦于我。” 夏莲惊讶,当真想不出那个冷冷清清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对郡主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念惜手指按在梳妆台上,无意识地划拨开,“我是真的很欢喜。” 夏莲心下一酸,看向苏念惜,没说话,只抬手轻轻地按住她的一侧肩头。 苏念惜笑了笑,又道:“爹娘离世,我无所依仗,大伯一家虎视眈眈,宋家居心叵测,我为自保不惜用下不堪手段去掌控他,可他却无丝毫怨怼不满。夏莲,这世上,当真有毫无所求就这般对另一人付出真心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