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铁雪离城不过半日，石铁就收到了一个消息：万里无影塔发现，一队挂着海盗旗帜的船队，正在靠近外出的船队。 黎明离港的十艘船，都是城市自己打造的远洋船，只有城市的徽记：一个球形，左半球是几笔勾勒的私心堂外观，右半球是图书馆外观。 这个城徽，几十年前就由铁雪制造出来了，它也绘制在了城市里一切城属产业的门框上。 游走至此海盗，探知到一艘从未见过徽记的海船，似乎试图抢掠一番，倒也很符合他们的身份定位。 也正因为海域各处，都存在这些人，才让海商们都争相加入海神商盟，或者其他的商盟，以获取身份保护。 商盟也有可能，会培养自己的海盗，来占领一片区域，为自己的生意铺路。 当然了，海盗这个职业，若不投入远超收益的付出和监控，本身就是不可能被彻底消灭的。 如果没有商盟存在来压制海盗，那大片海域里，可能连一艘货船都看不见。 对于这个信息，石铁根本不在乎，如果铁雪连区区海盗都无法面对，那她也根本不可能应付，对岸的混乱局势。 眼下另外一件关于铁雪的事情，才让他觉得头痛：她居然直接在试炼塔外招人，把城市里对战斗有兴趣的强人，几乎全都带走了。 其中还包括了他特意找来，给试炼塔看门做登记的王小舟。 王小舟自己不敢来见城主，就拜托了好友石敏代传消息，但石敏一样不敢来，只能拜托他的上司白应明。 然而这位爱炮男却将这件事忘了，当他带着万里无影塔的消息，来找城主开会时，才想起来了这个事。 也就到了此时，石铁才知道，原来就连王小舟被也铁雪拐走了。 然而此时，船都已经开出去了几个小时。 虽然他很想冲过去拦停铁雪，把人都要回来，但他又确实理解小雪这么做的原因，没有理由去拦人。 到陌生的异域去冒险，肯定需要一些心性坚定，擅长战斗的强人来面对未知的危险。 对城市来说，这些人是去建立联络驻点的，不会发展势力。 但在那边争夺地盘的人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占领计划，肯定会有武力冲突。 站在城主的角度上来看，铁雪挑选的人都非常合适，完全没有问题。 而她刚开完会，次日凌晨就带着人行动了，如此神速，不过是为了尽快缓解城市的财政压力，更是没有什么问题。 唯一的一个问题是，刚刚才营业了一天的试炼塔，目标群体就是这些人！ 铁雪这次把城里会去试炼塔的人，带走了三成以上，那这个塔还赚谁的钱？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余年，集结全金造厂的匠师，不眠不休的仿制圣剑，结果还没赚到钱，客户就直接少了三成。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通知金造厂不用那么忙了，只能传音给余霞，让她代为传递消息了。 眼下，靠试炼塔赚钱的想法，或许要缓缓。 待官员们离开私心堂后，石铁立即通过回城石来到北广场，走到了试炼塔下，望着那奇形怪状的玩意。 此时的它，完全没有昨日一般的热闹，甚至还有些冷清，周围根本没有几个人，因为连守门的人都走了，根本没开门。 他忽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之前还没发现，这玩意可真难看啊！” “我怎么造了这么丑的玩意？” “仔细想来，一月一次，一次只能和一个守关者打架，好像也太单调了。” “可是我又完全不会做机关，也找不到什么妖兽怪物放进去。” 此时广场上几个人闲聊的声音传进了石铁的耳朵。 一中年说：“试炼塔才出现第一天，昨天来这里的人，就被铁雪大人带出去做什么任务了，这么明显你们都看不出来。” “这个塔肯定是为了挑选，适合外出任务的人啊！” 另一中年反驳：“听我叔说，试炼塔是城主一个人修的，根本没有通过城府。” “城主修这个，就是为了激励修炼的热情，才不是为了挑选什么人选。” 此时，又响起了一个年轻许多的青年声音：“城主老人家的心思哪儿是你们能猜透的，不论城主做什么，我都相信是为了城市好，我们只要跟着城主就行了。” “你们是没听那些外来人说，打仗把外面的世界都打乱透了，好多人都死了，好多人现在连家都没了，跟野人一样，好可怜啊！” 最开始那个中年人：“我们在说什么，你在扯什么？我是说试炼塔的出现，就是为了挑选适合外出做事的人。” 青年人：“不允许你们污蔑城主。” 反驳的中年人：“你就不该听他说一个字音。”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试炼塔怎么就是，为了挑选外派工作的人了？” “这个塔和外派有什么关系吗？” “昨天的事情，不过是恰巧而已，听我叔说，铁雪大人昨天上午，才在会上说了要带一些人去对岸。” “试炼塔根本就不是为了挑人的。” 被反驳的中年人沉声怒道：“你叔，什么都是你叔，你叔了不起。” “你怎么解释，昨天聚集在试炼塔的人，都受到了铁雪大人的邀请？” 反驳他的中年人继续解释道：“都说了是巧合了啊！” “你的脑子也不好使，对岸那么乱，铁雪大人肯定要挑一些勇敢无畏的人去，难道挑你这种，两次大战都只敢躲在地底的人？” “他们到那边，随时都可能面临战争的，又不能把守卫都调走了，自然要从其他人里选。” “城里那些勇武的人，听说有试炼塔这种新鲜东西，但凡没有要事，都肯定会感兴趣来给城主捧场，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城主的计谋了。” 被驳斥的中年人恼羞成怒道：“我说了是计谋吗？” “真是愚不可及，不想和你谈了。” 反驳他的中年人，也气得拔高了音量：“我才不想和你谈了，真是瞎了眼和你做朋友。” “还有你，当初我怎么会想追你，真是脑袋里灌水了。” 青年人莫名其妙地吼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话不说清楚不准走，我怎么你了？” 没打算偷听，却听完了对话的石铁，赶紧激活回城石，立即传送到了南边的广场。 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尴尬，刚刚那三人若是发现了他，场面不知道得多尴尬。 却没想，在这南广场的回城转移台附近，正有几个外来人在研究法台。 大部分外来人，都是聚集在南城区，每日除了学习准备考核之外，大部分人都会在南广场上闲逛。 这个广场的设计景观不算什么稀奇，但一座座不合时宜的炮塔，宽阔巨大的传送法台，和随时都在上演的自发歌舞会，却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一个苍老的男声，忽然冲着石铁大喊一声：“拜见城主。”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纷纷作出反应。 明显是外来人的，立即跪地叩拜，而站着看别人跪拜的人，则明显是市民。 石铁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服，突然看到这么些人当面违法，顿时恼怒起来，严厉呵斥道：“再跪一次，马上就把你们扔出去，全滚去看《法典》。” 然而这一声呵斥，却让大部分跪拜的人，都开始疯狂叩头，有的人甚至连脑门都磕破了。 仿佛只有两个人听清了话，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却也不敢站直身体直视城主。 从这些人身上释放出来的恐惧，就像是一根根的刺，无形的刺痛了石铁的内心。 他一向自诩为铁石心肠，但每次看到，被战争祸害得，连自尊都丢失干净的人，他就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看着站起来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还跪着不停叩头的一些人，石铁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城市该组建一个部门，专门来接待指引这些外来人。” “明明每个书店都能买到《法典》，又不贵……” “算了，不骂这群可怜人了，万一传出去暴躁易怒的名声，那外来人就更少了，本来城里就缺钱，若是再来几个林家那样举族搬迁，倒是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城主经常自言自语，是全城市民都知道的事情，事实上，全城的人都会自言自语。 任何人孤独生活久了，都会自言自语。 这段话，在外来人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面上全是惊讶，有的人甚至还忍不住偷偷打量城主。 但在市民们听起来，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城市缺钱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有不少家境不错的官员，甚至主动要求，自战后起就没有领过薪酬了。 此时，就是刚刚那个喊出“拜见城主”的男人，非常小声的试探性询问了一句：“小人铁牙，身上带了些钱财和炼器的材料，想献给城主。” 突然听到这句话，石铁非常生气，但对方自报出的姓名，却让他内心的气愤荡然无存。 他的目光，凝视在那说话的黑衣老人身上，浮空术轻缓却又不可抵抗的，抬起了对方的头，四目相对的瞬间，黑衣老人迅速将目光向地面落去。 见此人满脸的惶恐，石铁也于心不忍，问道：“你是不是匠影城的铁牙坊？” 老人似乎想点头，却被法术控制无能为力，两眼急得泛出了不少水花，语气焦急地回答问题：“是的。” 石铁顿了顿，回忆起前段时间，白应明在会上，交上来的信息，继续问道：“这么说，石敏报告上来的消息，是你带来的。” 铁牙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划过了脸颊，这让他本来就显得可怜的外形，更添了几分卑微和悲凉，他依然语气焦急地回答道：“是的。” 或许此时，这个老人正饱受着，恐惧和后悔的双重折磨。 石铁微微点头，对着在场的所有外来人说道：“你违法了，但看在你们初来乍到不熟悉《法典》，又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就只罚你们未来一月之内，将《法典》背熟。” “若是有人无法背熟全文，则来南广场上扫地十年，什么时候背熟了，什么时候停止惩罚。” 铁牙立即急声承诺：“我保证十天内背熟。” 在他发声之后，其他外来人也纷纷开口承诺。 看着铁牙，石铁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们在城里，是否有亲朋好友？” 铁牙似乎听出了这句话不是问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但依然率先回答了出来：“小人有几个朋友在城里。” 亦如刚才，在场外来人跟着开口回答，内容相差无几，都是有熟人在城内。 听到答案，石铁终于明白了，为何对岸明明处于战乱之中，而来城市避难的人依然那么少。 在只有海神商盟联络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不会把城市的信息透露太多，这不利于他们对城市，形成贸易垄断的局面。 没有具体的信息，谁又会冒险，将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未知的城市上呢？ 铁牙这些人，若非是有亲友在城里，有过书信联络，知道了更多城市信息，也有心理依靠，他们根本不会来。 城市里最大的外来家族林家，也是林小川跑回去说服过来的。 若是想要城里涌进来更多外来人，带来更多的财富，引路人的存在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此时，一个计划的雏形，出现在了石铁的心头，他对铁牙说道：“十日后你若背熟了《法典》，去治安营总部，找总长孟十报道，我有个任务给你。” “你经商多年，即便性格不适，也多少有些技术了。” “若是此事你办得不错，我可以亲手为你建筑一个工坊。” “你的财物你自己留着，再敢违法，定惩不饶。” 说完这句话，石铁也不再看众人反应，直接通过回城石到了私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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