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看着,困惑一个接一个,攀上江言澈心头。 最首要的困惑,出现在叶辇宏和凌沁身上。根据这张照片,叶辇宏夫妻俩很早就应该见过江言澈。 可当时在x公司,他们俩表现得完全像是与江言澈初次见面,很是陌生。 如果是因为知道江言澈失忆而避嫌……可何必呢? 若早些相认,江言澈可能就会对两人更为上心一些,他们相互扶持,在梦界中能够更为轻松一点。 但是并没有,叶辇宏和凌沁直到离世,都没再与江言澈相认。 为什么呢? 江言澈不知道,也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另一个困惑便是……既然叶凝裳的父母都在照片中,他的父母自然也会在照片里。这么一想,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话又说回来,江枫在他的潜意识中,还有一个白大褂的形象,但是母亲的形象却很模糊。 哪怕是回到现实,江言澈也没见到母亲,家中唯一的女性是江语澄,而在近段时间的交流中,江枫也完全没透露任何跟他母亲有关的信息。 现在看来,母亲在自己年少时,就得了重病,现在是否还在世间,都是个谜。 唉…… 叹一口气,但江言澈内心并没有太悲怆,正如他对江枫冷漠一样,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他心中同样没有任何特别的情感。 哪怕是看到了母亲的面孔,他都没回忆起过去的事。 他目前唯一回忆起的,就是器材室与叶凝裳发生的事,叶凝裳在他心中,似乎比父母重要…… 当然了,人的一生中,父母自然是最重要的两个人,只是对于江言澈这样青春年少的年轻人而言,往往会忽视父母的感受。 不过…… 话又说回来,江枫作为科研人员,必定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在江言澈身边,而母亲又很早生了重病。简单推断一下,江言澈便能猜到,从小到大,陪在自己身边时间最多的,大概便是江语澄——他的亲姐姐。 这也是为何,他看到江语澄更为亲切的原因。 微微摇头,江言澈把照片放到一边,翻找起行李箱其他区域。 整个行李箱占比最大的,就是从前的衣服,看着眼前一件件带有卡通图案的童装,江言澈内心波澜不惊。 直到他打开行李箱的一个暗格。 说是暗格,实际上就只是行李箱一个独立的小夹层,拉开拉链,最先从缝隙里掉出来的,是一张泛黄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写了几个大字,字迹清秀却稍微有些歪斜。有些笔画似乎当时墨没干就被抹掉,带起丝丝缕缕的墨痕,字显得有些模糊。 天边最后的夕阳穿透窗罅,恰好落在明信片上,字迹被染上一层橙黄,回忆也被染上一层橙黄。 莫名地,江言澈内心沉静下来,如同晴天波澜不惊的水面。他从第一个字开始,默读着明信片上稚嫩的话语。 to:汪(划去)江言澈 圣诞节快乐!小屁孩! 收了你这么久的保护费,这张明信片就当是回馈吧,同时也祝你元旦快乐啦! 抬起头,乌云为你散开! 落款:叶凝裳 保护费? 读着读着,江言澈微微挑眉,在明信片边缘的泛黄中,有几点油渍十分明显。闻一闻,虽然时隔数年,还有一股淡淡的辣条味。 好家伙,江言澈甚至怀疑,所谓的保护费,就是给叶凝裳带零食吃。 这封明信片书写的日期,是江言澈初中的时候,这么算,他跟叶凝裳相遇还挺早。 如果不失忆,如果没有x公司这一档事,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多年。 初中认识的人,未来还会联系,甚至成为情侣嘛? 概率很低,但如果跟这个人又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同个大学,家里的家长还认识…… 那么成为情侣的概率直线上升。 在成长的过程中,的确还会遇到更惊艳的人,这些人或许也曾让江言澈感动,但感动不等于心动,他真正心动的,似乎只有叶凝裳一人,这是经过时间考验的结果。 明信片下,是一些毛绒玩偶,一串风铃,几个卡通风眼罩…… 这些怎么看都像是礼物,而在所有礼物最底下,有着厚厚一沓明信片,有叶凝裳写的,也有其他人写的。但其他人的落款,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江言澈已经完全忘了他们的模样。 会送他生日礼物,会送他明信片,曾经他们的关系一定挺不错吧。 江言澈心想着,可这些明信片数量再多,意义上,依然比不上刚刚叶凝裳写得那张。 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张明信片,意义非凡。 呼…… 长吁一口气,蹲着有点累了,江言澈缓缓起身,将行李箱中那串风铃拆开,挂在窗棂。 窗户被他开了条缝,傍晚终究过去,夕阳不再,夜幕降临。 可黢黑的夜晚,挡不住晚风的肆意,如顽童,从窗户缝隙中钻入,吹拂着风铃。 清脆的声音响起,江言澈只感觉心很静……很静…… 此刻他的耳畔,就只有风铃的声音,同时,这也是风的声音,也是自由的声音。 直到这时,有了独处的时间,江言澈才真正接受自己的处境。 曾经被困在海底的“囚徒”,已经得到了他该有的自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凝视着身边一系列旧物,江言澈脑海里,终于有着过去的光影闪烁,距离唤回记忆,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啊! 可就在这最后关头,不知为何,江言澈大脑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触发了什么保护机制,没来由地,他一阵鼻酸,泪水像不值钱的珍珠,一颗颗淌下。 他感觉…… 后悔、悲伤、懊恼、疯狂…… 负面情绪出现十分突然,瞬间冲垮了他的回忆道路,脑海中记忆的画面戛然而止。 叮铃铃…… 与此同时,电话响了。 也幸好这时有一个电话,转移了江言澈注意力,否则,他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喂……”江言澈稍稍调整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 “江言澈,是我啊,俞潮。我发现你下午跟我说的信息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什么?”江言澈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揉捏着鼻梁,强行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俞潮:“你说永熙的董事长叫陈楹,可我刚想起,在江医生获得的奖杯上,颁发者就是永熙的董事长,名字叫禹永德。而且……” “我在网上搜索企业法人,永熙董事长好像就叫禹永德,并不叫陈楹。你猜测他们是父女关系,但是……我完全没在永熙的官网上,搜索到陈楹这个人的一丁点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