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半个多月以后了。 陆府已经挂起了灵幡。 哀恸的哭声在镇国公府上空萦绕,前来吊唁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 本来未出阁的女子早夭不会有如此大的排场,一般是随便找个地方草草下葬,受宠爱的家人简单的为她办下葬礼便埋进祖坟。 本来,陆家人坚决不肯办葬礼,他们始终坚信陆凝霜没死。 即便有尸首作为证据,他们依然不愿意相信。 当时陆建章和姜朔通过被清空的路段,来到了一处荒凉的行宫,那里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他们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奄奄一息的陆映雪。 以及,一具被损毁的少女尸体。 尸首的穿戴与陆凝霜去鸿恩寺前一模一样,身材也瘦瘦小小,看到的动用所有力量在奉都内外拼了命的搜寻。 他不认。 与陆凝霜相关的人都不愿意相信那具尸体是她。 即便找陛下借了禁军,将奉都搅得天翻地覆,陆建章依然不肯放弃希望。 可后来,司仪局的宫人与陛下的圣旨一起到达后,陆家二小姐之死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陆国公忠君爱国,劳苦功高,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 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朕实不忍闻,特追封镇国公嫡次女陆凝霜为平康郡主,以示安抚。 愿陆爱卿早日脱离悲痛,继续为大齐效力。” 所有人都说陆国公不愧是简在帝心的重臣,陛下不仅愿意将拱卫皇城的禁军借给他玩闹,还特意降下追封圣旨安抚他的丧女之痛。 一时间,陆建章三字成了陛下红人的代表,甚至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可陆建章呢? 他只觉得“简在帝心”四个字莫名膈应。 “平康平康,平安康健……人都死了,多大的嘲讽啊!” “嘘,小心隔墙有耳,夫人。” 因为灵堂有宫人操持,陆建章拖着满身疲惫去后院儿安抚妻子。 自那具尸体被送回来,陆夫人就有疯了的迹象。 陆映雪带着伤艰难的下床,经常在灵堂里边的角落里,一看吊唁的人就是好久。 司仪局宫人的哭灵声,都压不住脑海里的魔音。 “抓住她们。” “你以为跑得掉吗?” 陆映雪记得自己满身是血的倒在昏暗的长廊里,失血的速度很快,意识变得模糊。 视野里最后一个画面,是身穿麒麟龙纹长袍的男人,抱着昏死的小病秧子远去。 她真的死了吗? 陆映雪不知道。 从那时的情形看,那人不会留她们的性命。 所以尸首真的是她吗? 零星的,陆映雪又记起了点儿事。 小病秧子护着她的脖颈,有气无力的说: “别回头,继续跑!” 她拼命跑啊,沉闷的、密匝的咀嚼声,让人下意识想到成千上万的甲虫将人淹没,撕咬,吞噬。 影子几个几个的消失,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下个路口。 “跑够了吗?” “陆大小姐,游戏结束了。” 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陆映雪惊恐的倒退,被人横拉着灵堂里白色的帷幔接住了后腰。 陆映雪从意识世界抽离,看到的是姜朔那张潦草了不少的俊脸。 “站稳了吗?站稳了我就松手了。” 他松开帷幔,自顾自的解释道,“抱歉用这种方式接住你,但我答应了霜妹妹要守身如玉。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陆映雪的视线在他颇具颓废气的穿衣打扮上转了一圈儿,默默离远了几步。 我知道小病秧子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也不用放弃个人卫生吧? 小病秧子肯定不会喜欢臭臭的男人的。 “说吧,什么事?” “荆时越的师妹来了。” “哦。” 姜朔叹气,“如今只剩摄政王一个病人了。” …… 后宫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陆家举行二小姐葬礼前几日,陛下低调地立了一个皇贵妃,就藏在他的昭庆殿里。 无人知其模样,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后宫妃嫔知道后,带着不甘和嫉妒闯了几次昭庆殿,涉事的高位嫔妃被明德帝贬进冷宫,低位嫔妃直接得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后宫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探听皇贵妃的事情,可内心里早已将对方当成了死敌! 经由明德帝推迟,今天是年后程呢? 您是来耍我们玩儿的吧? 其他议题不议了么? 从朝会上离开的明德帝,第一时间回了昭庆殿。 他动作轻柔的撩开床幔,侧身在床沿坐下,御用的龙榻上正躺着一名娇柔的少女。 她眉心总是蹙起,想来梦境并不美好,那一股病色让倾城容颜多了股柔弱感。 “阿姊醒醒,起来吃早膳了。” 不惑之年的明德帝这样叫她。 他又试着低声呼了几次,又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胸口,少女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她迷茫的看向四周,眼里有初生婴儿般的懵懂,还有一种渗人的僵硬感。 “这是……哪儿?” “阿姊你又忘了,这是朕的昭庆殿?” 明德帝小心的将她扶起来,亲自伺候着少女更衣,好似把她当成傀儡娃娃在打扮。 “朕?” 她浑身一抖,小小的身板儿护着他,恐惧的打量四周,压低的声线颤抖。 “别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死人的!” 明德帝摸摸她的头,揽着她靠在肩膀轻哄: “没关系,朕将他们都杀了。如今,朕才是皇帝!” “皇帝?” “嗯,朕是皇帝,你是皇后。阿姊,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