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雪停,阳光高照。 一些流言像是晒化的冰一样,纷纷涌了出来。 陆凝霜倚在暖阁里看书消遣,一边听白芷兴致勃勃的说时兴的消息。 “小姐你不知道,溧阳郡主夫妇现在的孩子,竟然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血脉!” “怎么会?” 蹲在地上撸狼的茯苓抬头搭了一句。 白狼陆谨为了跟主人贴贴,宁愿忍受炭火的熏烤,也要躺在贵妃椅跟前儿。 它四仰八叉的翻着肚皮,舌头偏在一旁,用来降温。 每每陆凝霜伸脚蹭那白毛肚,它就开心得直哈气。 “是真的!据说现在的孩子是郡马初恋的孩子。 那初恋是十里八乡的村花,埋怨郡马嫌贫爱富抛弃自己,于是与人勾结,在郡主生产当日,将自己的孩子换进了郡主府。 但是!” 白芷拿着抹布叉腰,脸上带着异样的神采。 “郡主曾有个青梅竹马,因为自己当初不够勇敢,只能看着郡主成为他人妇而耿耿于怀。 意外发现村花想要搞事,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认为娶不上心上人,让心上人的孩子叫自己爹也是一样的! 于是在村花动手前,拿自己的孩子换了郡主的孩子。顺便说一句,青梅竹马现在是一位三品大员,村花是某位府尹的姨娘。 现在三家人,不,还要加上青梅竹马的正妻家,四家人闹得不可开交!” 陆凝霜抬眉瞧了一眼,伸手去案几上的茶杯,白芷斟满后小心送到她手上。 “还有很多呢,比如兵部侍郎借腹生子,借的是寡嫂的腹!侍御史方大人拿私生子给自家夫人收养! 长宁侯死了好几任夫人都没生出孩子,一直被人认为克妻。 原来是家里老东西迷信,说怀的全是女婴,强行给怀孕的媳妇儿灌了转胎的符水,把人给害死了!” “转胎?这都有人信?” “谁说不是呢,所以长宁侯被那愚昧的老娘害惨了!” 愚昧吗? 陆凝霜放下话本,望向海棠院的方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夫人做得最狠的一件事就是,换命。 让女主给原主换命! “没有其他的了吗?” 陆凝霜淡淡的看来,白芷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她再三斟酌后回禀道: “其实,还有一件事。” 白芷“咚”的一声在贵妃椅前跪下,将拍着尾巴躺地上玩儿的白狼吓得翻身而起。 “说。” “您之前吩咐过奴婢,让奴婢把大小姐解决了,奴婢始终没忘,一直暗地里寻找机会。 昨日,奴婢终于找到了机会。大小姐在凤尾巷置了间宅子,平日里就住在那里。 奴婢找人在她回去的路上安排了刺杀……” 白芷低下头,声音渐渐小下去。 陆凝霜身子前倾,勾住她的下巴。 “结果如何?” 白芷抿唇,被她看得目光躲闪。 “被突然出现的摄政王救了,眼下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 “皮外伤么……” 陆凝霜微眯起眼睛,撩起衣袖端详起手肘出现的淡青色淤青,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世界意识那古里古怪的话。 【在吾眼里,你与陆映雪是一样的。】 【陆凝霜不会杀陆映雪。】 【在规则里,你会活得很好。】 她缓缓勾起唇角,有趣! 凤尾巷依靠河流,平时有很多船夫撑着乌篷船顺着河流上下。 如今大雪冻结了河面,只剩零星的一两个船夫,囿于生活的困苦,撑着载了货物的小船压过冰层。 陆映雪走在岸边的青石路上,送给老船夫一粒碎银子,在对方的感谢下拎着强塞来的草鱼拐进了院子。 近日奉都的流言传得古怪,那么多权贵爆出辛秘,没有幕后主使她绝对不会信! 虽然她暗中培植的势力尚未查出什么,但她意外联想到那日父亲安慰母亲的话。 ——我改明儿就把那些多嘴饶舌的家伙弄了,给你出气。 总感觉,有猫腻呢! 陆映雪一进院子,新收服丫鬟小厮迎上来。 “主子!” 陆映雪点点头,进了屋。 不多时,车轱辘从路面压过的声音由远及近。 “叩叩!” 有人叩响了大门。 小厮拉开门一看,低声唤道: “主子,王爷来了。” 萧楚然穿着一身闷中带骚的黑底红边的厚重锦衣,单手负于身后,昂着头从外走来,下巴都快指到天上了。 “你家主子呢,还不出来拜见本王?” 邪魅霸道两个词都把他腌入味儿了,这么久都没改过来。 陆映雪翻了个白眼儿,在屋里喊道: “要进就进,不进我让清河关门了!” 萧楚然撇撇嘴,迈着大长腿往里走去,边走边说: “你信不信本王治你个藐视皇权之罪?” 陆映雪在案牍后写写画画,都懒得抬头。 “你最好治!赶紧治!现在就把我下大狱!看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嗤,你这个女人!” 萧楚然停在案牍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半光线,朝后伸手,默默无闻的玄冥将一只描金瓷罐放到他掌心。 萧楚然随手放在桌上。 “你昨天不是受了伤么,拿去!” “这是?” 陆映雪疑惑抬头。 萧楚然高傲的说: “雪肌膏,抹两次不留疤,还具有美容养颜的效果。我朝贵妃讨的。” 陆映雪狐疑的看着他,“明知那位要杀你,你还敢进宫?” “呵,那有什么?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回!况且我要突然改了性格,不就惹人怀疑了?” 他支着大长腿,靠坐在桌沿,背对着陆映雪无声的叹了口气。 “反正都要死的人了,畏畏缩缩算什么? 陆映雪,本王觉得你挺神秘的。 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却对很多大事了如指掌,就拿此次雪灾来说,你竟然可以提前布局。 明明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你却愿意出手搭救。明明你才二八年华,活得却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有时候你眼里不顾一切的狠决让我感到震惊。” 看到陆映雪身体紧绷,眼里涌上浓浓的戒备,萧楚然苦笑道: “不用那么防备,本王并没有追根究底或是告密的心思。本王只是看到你拼命与命运对抗的样子,想到了自己。 无名散无解,本王还剩两年多的时间,本王不可能反抗成功了。便希望你,有个好的结果。” 他接过小厮上的茶,当成酒仰头饮尽,然后将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大啐了一声: “这操蛋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