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一听这话，赶紧将人扶起来，宋清风背着人就往医院跑，陆瑶则在一边扶着。 等到了医院，做了检查，挂上点滴，两人才稍微松口气。 护士看了看二人体面的穿着、红润的面色，又看看许大夫身上到处是补丁的破衣服，以及瘦弱苍白的脸，脸色不太好看。 “你们这些做小辈的对老人也太不上心了，老人这都发烧一天多了才发现，再晚来一会儿，命都没了。自己日子过得好了，就不用孝顺老人啦？真是白养你们了。” 这护士大概是个嫉恶如仇的，话说得很不中听。 宋清风倒没跟她计较，毕竟这位也算是好心肠。 但陆瑶听不下去了，解释道：“我们不是他的小辈，我们是无意间发现他生病了才送医院来的。” 护士神色一僵，意外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他的家人？” 陆瑶摇头，小声解释：“家里老人受伤了，我们听说这位以前是个骨科圣手，本来是想去请他帮忙的，谁知道……” 护士明白了，这位老先生大概是被批斗人员，难怪与这对年轻男女的穿着这么不一样呢。知道自己误会了，护士面色讪讪的。 这位护士倒也干脆，直接开口道歉：“那个，对不起啊，是我误会了，刚才的话说重了。” 不管是宋清风还是陆瑶都摆摆手，并不在意。 护士看了看病床上还在昏迷的老人，心有戚戚焉，那十年有太多这样的人遭了殃，她家隔壁的老中医一家也是，不过那对夫妻没这位老人幸运，没撑过那十年，去世了。 “这位老先生身体很差，即便病好了也要好好补充营养。”护士说了一句，又意识到这两位不是家属，说了也没用，叹了口气，走了。 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对两人说道：“我就在护士站，有事可以来找我。” 宋清风客气地道了谢，看了一眼时间，对陆瑶说道：“瑶瑶，我回家给许大夫做些饭菜，等他醒了吃，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陆瑶点头，“好，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 宋清风匆匆回家跟外婆解释了两句，煮了一点粥，又做了两道爽口的小菜才往医院赶。 许大夫还没醒，宋清风就让陆瑶先回去。 陆瑶想着家里还有外婆需要照顾，也没反对，只是说道：“那我给你送晚饭过来。” “不用，我回头到医院对面的国营饭店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那也行。” 宋清风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点多，许大夫终于醒了。 刚醒来时，整个人还有些茫然，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我去您家找您，发现您发烧昏迷了，就把您送来了。”宋清风解释道。 许大夫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是你啊。”声音是久未开口的嘶哑。 宋清风扶他起来喝了一点水，温声问道：“给您带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许大夫看着他，神色复杂，“不用了，花了多少钱，我会还你。但即便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去给你家人看病。” 宋清风笑了笑，“我没指望这个，只是您昏迷了，任何人看到都会伸把手，您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医生说您身体十分虚弱，还是喝点粥吧，这样病也能好得快一些，您不是还想等着您儿子回来吗？” 许大夫微微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宋清风：“也不怕您生气，我找人打听过您的事情，知道您还有一个儿子，所以我想着您应该是在等着您儿子回来。” 许大夫抿了抿唇，没说话。 “喝粥吧，喝点粥才能恢复快。” 宋清风温声说道，把一直温着的粥倒进碗里，递给许大夫。 他倒是想喂来着，但想来许大夫不会接受。 许大夫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粥，低声道了一声谢。 宋清风又拿出了另一个饭盒，打开。 “还有两个小菜，您刚退烧，要吃点清淡的，就只给您炒了两个素菜。” 许大夫看着他的神情越发复杂，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喝了粥，许大夫恢复了一些力气，就说要出院。 宋清风按住他：“您的身体还没恢复，最好再住一晚，我知道您是大夫，但医者不自医。” 许大夫还有些虚弱，“我没钱。” 他是被批斗人员，家产早就被没收了，平时也只有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饿不死的状态，住院花销大，他哪里住得起，他也不愿意欠眼前的年轻人太多。 “我已经交过住院费了，您就安心住着，别担心还不起，等您儿子回来，您自然有钱还我。” 毕竟许大夫的儿子若是能回来，那必定是平反了，不至于这点钱都还不起。 “至于您欠我的人情，我不会借此挟恩以报，让您为我外婆看病的，所以您放心。” 许大夫神色微动，直直地看着宋清风：“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跟我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清风笑了笑，“您是一个好人，平生帮过很多人，好人就该有好报，而我，我刚才说了，就是日行一善。” 许大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嗤笑道：“好人有好报？” “许大夫，或许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很多不公，我也知道您过去几年遭遇了很多苦难，让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您或许对世间心存怨怼，埋怨上天为何让您遭遇这一切，可我想在这些恶意以外，您应当也收获了一些善意吧？” 许大夫沉默了，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收紧。 “人生无常，我们总不能沉湎在过去的痛苦中，总是要朝前看的，这个世间总该还有您牵挂的人，哪怕是为了他，您也该好好生活。您说对吗？” 许大夫看着宋清风，久久无言。 “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人生感悟？”良久，许大夫才问道。 宋清风笑了笑，“我虽然年轻，但经历的事情并不少。” 他收拾了饭盒、碗筷，对许大夫说道：“我去洗个碗筷，您先休息一会儿，过半个小时就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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