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韶九给钟老夫人福了一礼。 “祖母不必气恼,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发卖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只不过毕竟是我姨母陪嫁过来的,发卖前还是要问上两句,也不能让人丫鬟说我们将军府专横独霸。” 钟老夫人点点头,他们将军府如今处在风口漩涡,若是家生子悄悄处置也就算了,这陪嫁来的不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发了。 婆子取下帕子,季韶九站在原地未动,扬声问道,“雪见,你在季府可受过苛待?” 雪见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嗡声翁气,“奴婢在府里吃饱穿暖,不曾有任何苛待。” 季韶九冷下声音,“那怎么会偷吃了给祖先的供奉呢?” 雪见急忙摇头,“回小姐,我去厨下拿吃食,院子里的婆子说午膳都已经留在灶台上了,我就端回去了!” 季韶九默了默,不用说,雪见年纪小,心机也不足,钻了人家的圈套了。 来报信的婆子姓郑,她站在一边,钟二夫人开口道责问,“厨房里没有留人?” 郑婆子一脸的惶恐,“回夫人,今日府里有宴,怎么敢偷懒,只是众人都忙着手里那摊事儿,就没瞧见这丫头怎么那么手快把特意供奉的那碟子鲔鱼也端走了。” 又追加一句,“都被端回院子了。” 钟二夫人满脸可惜,“什么,那鱼可是管家花了大价钱寻来的。” 三老太爷隔着屏风嚷道,“冲撞了祖先,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快快拉下去算了。” 三老夫人差点没把屏风瞪露了,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当着众人也不好开口阻拦了。 季韶九往前走了几步,斥责道,“还说不是嘴馋,那鱼你是不是吃完了?” 雪见蓦然睁大眼睛,赶忙摇头,噼里啪啦的解释,“小姐,那鱼还在桌上还没动呢,奴婢瞧着这鱼大,香喷喷的,哪里敢独享,特意和红豆姐姐商量着,要等青黛紫苏姐姐们有了空闲再一道吃!” “那鱼还完整的在屋子里放着呢!” 此话一出,季韶九就松缓了语气,她估摸着那道鱼不会动,一日三餐能给下人们开荤,炖上几块肉就算是仁慈的主母了,整条鱼,更是不可能。 虽然雪见和红豆四人是刚刚到她身边,这几日的观察下来,几个丫鬟还是很和谐的。 她就赌雪见几人应该不会吃独食。 季韶九回头朝钟二夫人笑,“婶娘,不如先派人把鱼取回来瞧瞧?” 这供奉用的鱼要是没被动,雪见的责任也就小了许多,这件事也就有了转圜。 钟二夫人也长出一口气,“要是这样就省了好些的麻烦了!” 指指钱婆子,“你去瞧瞧再来回话!” 钱婆子应了一声眼珠一转就要走,季韶九弯弯唇角,和婆婆借人,“娘,能否劳烦木妈妈跟着走上一趟?” 钟大夫人点点头,木妈妈快步跟在钱婆子身后一道出去了。 两个婆子脚程很快,钱婆子手里拎着一个食盒,众人目光都聚集过去,雪见也眼巴巴的瞅着。 钟二夫人示意二人把食盒拿过来,钱婆子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抽出上面一层的盖子,一条完整的鱼稳当当的放在盘子里。 上面撒来装点的葱花都分毫未动。 钟二夫人回身和钟老夫人请示,“母亲,您看这。。” 鱼未动,也就不算是冲撞祖先,再发卖了下人就是主子苛责了。 钟老夫人摆摆手,“这是璟奕媳妇的下人,那就让她处置吧!” 变相的让季韶九做主就成了。 季韶九屈了屈膝,“祖母,此事还是雪见莽撞了,险些冲撞了先人,不若就罚雪见斋戒茹素一月给主宗们祈福?” 三老夫人先笑道,“我看璟奕媳妇这个主意甚好!” 她是先阻了她家那个糟老头子开口的机会。 钟老夫人顺势点头,“那就如此办吧。” 钟二夫人自然也没有异议,挥手让钱婆子提着食盒下去,“既然无事了,就快快把食盒送到厨下,别耽误了一会儿给祖宗供奉。” 钱婆子弯了弯腰,提了食盒转身刚要走。 季韶九高声叫住了钱婆子,“妈妈等一等!” 众人本来刚提起的筷子又顿了顿,都看过来,钱婆子停住脚步,有几分莫名。 季韶九笑着嘱咐道,“妈妈这次可要把菜肴放好了!” 钱妈妈见大少夫人笑眯眯的样子,手里握着食盒的手收紧了一些,“谢少夫人提点。” 众人神色各异,钟大夫人嘴角带笑,三夫人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钟二夫人,钟二夫人微微侧头和丫鬟交代着什么,状似没注意到这茬。 钱婆子一离开,雪见也被松了绑,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衫,季韶九让她先回院子了。 宴席继续,等钟老夫人离席,旁支的才慢慢的放下筷子,宴席结束。 日光西斜,二房院内,钟二夫人的脸色阴沉着靠坐在小榻上闭目养神,抿着的唇角证明主人心情很不美丽。 丫鬟端着一盏血燕一碗水刚要迈步进来,林妈妈上前接过来,摆手让她先下去,轻轻放在小几上。 林妈妈推了推青瓷花小盏,“主子,何必气闷,来日方长。” “您还是把这燕窝先用了,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呕气。” 钟二夫人睁开眼,抬了抬胳膊,直了直身子,林妈妈过去在她身后垫上一个软枕。 搅动下银匙,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血燕珍贵着呢,是皇上体恤钟小将军在外征战,特意赏下来的。 喝完燕窝,含了一口清水漱口,林妈妈取来痰盂接过来。 钟二夫人舒缓了些神色。 “若是失去了掌家权,恐怕这血燕以后就没有我的份儿喽!” 林妈妈坐在小杌上,上手给钟二夫人捏捏腿。 “主子莫急,今日之事是咱们轻视了。钱婆子特意等了好一会儿才来报信,没想到大少夫人那丫头竟然忍了嘴馋没动!” 钟二夫人哼了一声,“钱妈妈那你再敲打敲打,这次没办成,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时候!” “不过十几岁的丫头,在我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林妈妈附和道,“老夫人看重您,这掌家的事儿,谁也抢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