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之内依然是只容一人通过的昏暗小道,诸葛稷行进不远,又见窄小的楼梯,再往上走,分明已到了三层高度。 逍遥阁也就三层。 看来此处便是这神秘的暗线真正的藏身之所。 诸葛稷行至平缓处,抬眼便见插着火把的一扇小门,此番门边的两个守卫倒不是什么可怖的巨人,但诸葛稷只扫了一眼,便皱紧了眉头。 这两人身着全副铠甲,做工甚至比秣陵的守备兵士还要精致。 朝廷可是有明文禁甲令的。 就连镜湖山庄也不敢私造铠甲。 那么这两名守卫身上的铠甲,从何而来? 诸葛稷手按百里长剑,缓步上前。 “站住,阁下何人?” 一名守卫沉声问道。 诸葛稷面色冷峻,双眼精光一闪:“吴郡,朱家。急事求见,有劳通报。” “阁下请回吧,我家公子今日已见客了,请阁下明日此时再来。” 诸葛稷面色不改,又上前一步:“十万火急,不容耽搁,有劳通报!” 两名守卫相视一眼,厉声道:“管你有多急,我家公子的规矩,必须遵守!阁下请回,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诸葛稷嘴角微翘:“那便试试!” 一名守卫勃然大怒,唰地抽出腰间佩刀,当头劈下。 诸葛稷脚步挪移,身形微偏,一声剑鸣,与守卫仅一个照面,百里宝剑当胸划过。 呲!! 尖锐的金属相碰之声回荡在窄小的通道内。 诸葛稷几乎看见剑锋下迸发的火花。 看来这盔甲质量不仅远胜县衙的守备,怕是与扬州军的甲士相较也能旗鼓相当。 守卫显然早已知晓身着的盔甲几乎无敌,胸前受了一剑看也不看,返身再劈。 诸葛稷脚下八卦玄妙,又一次避开刀锋,这一剑也不想留手,精准快速地刺中守卫持刀的手腕,只一声惨叫,当一声长刀坠地。 另一名守卫见势大惊,抽刀欲上,身形刚动便在原地滞住,百里剑尖已直接顶在喉头。 诸葛稷微微一笑:“甲是好甲,武艺还差点火候。” 被抵住喉头的守卫厉声喝道:“阁下可知我家公子是何人!今日你伤我等,来日定要你剥皮抽筋来还!” “哦?我倒是想见识下,究竟哪位大人敢将我剥皮抽筋!至于你俩,先想想是否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吧!” 说罢剑尖寒芒闪动,即要向守卫喉头扎下。 “住手!” 门内一声大喝,伴着一阵长长的咳嗽。 “让他进来吧。” 声音虽年轻,却显得有气无力。 吱一声,房门打开,一阵寒气如瀑般喷涌而出,通道内立入深冬。 诸葛稷一眼便瞥见那名着斗篷的男子,此时正背对着门,向屋内之人恭敬一揖后返身而回,大步行至门口,与正要进门的诸葛稷四目相对。 那一刻,诸葛稷终于看清此人的面目。 顾平! 诸葛稷面上虽无表情,心底已然十分惊讶,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又在情理之中。 连朱逾都是此地的常客,顾平又怎会不蹚这池浑水。 门再一次关上。 诸葛稷细细打量着这间更小的屋子,以及眼前这个人。 屋顶有微弱的天光漏下,四处都放着冰块,显得愈加阴寒。 这名男子年纪应不到三十,虽然身形瘦削,相貌方面倒是有些眼熟,神似如今在秣陵县十分出名的无赖,纪峰。 看来多半真的是秣陵纪家人。 男子有气无力道:“朱家主差你前来?” “是。” 诸葛稷摸不清楚具体情况,眼下也不方便用强,本着说多错多的道理,尽可能精简语言,在软软斜坐在椅上的男子看起来,倒觉得这名没见过的中年男子深不可测。 “看来,你的目的也一样了?” 诸葛稷微微一笑:“顾家都来了,我朱家如何不急?公子也当知道,时间不多。” 男子微笑摆摆手:“我已说过好多次了,此番再与你说一次,请转告朱家主,那些倭人的目标只有琅琊王氏,请朱家主不必担忧,不用急于追加所定甲胄的数量。至于镜湖山庄,覆灭已是必然,先前那名百炼匠师已经死了,眼下山庄内暂时没有能打造神兵的匠师,唯一有潜力的匠师将在我们的暗中保护下易地发展。” 诸葛稷飞速地消化着这段话中的信息,又问道:“镜湖山庄,当真无力抗衡吗?” 男子面上有一丝轻蔑:“朝廷精锐尽出,自然无力抗衡,所谓镜湖山庄,小小江湖门派而已。不过这一战之后,江湖门派只怕寒了心,朝廷日子也不好过。” “怎会不好过?王导逼着我等交出兵甲,朝廷实力大增,我朱家数代将门,连亲兵都不敢多留!朝廷若再不好过,我们岂不是更艰难?” 男子淡淡一笑:“王导此举乃自寻死路。只是多了区区数千兵甲而已,各郡士族哪一个不对他恨之入骨?而那些江湖人士又岂是一战杀得尽的,那些武道高手,又怎会屈服于朝廷的淫威。所以即便镜湖山庄覆灭,王导和朝廷已经成为天下江湖人士的公敌,到时候刺客义士数不胜数,皆针对琅琊王氏和朝廷而去,这对于你们朱家,不应该是最好的情况吗?” “有什么好!我们朱家要的是稳定,一旦江东乱起来,什么人都能趁火打劫,家家自危,说不定现在定的甲胄还远不够用的!” 男子闻言咧嘴而笑,诸葛稷一时竟觉得有些瘆人。 “虽说你定甲胄我有钱赚,但我纪景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如何会做此等杀鸡取卵之事。江东这块地就这么大,我们几家瓜分便可,王家想分一杯羹?没门!!” 一阵剧烈的咳嗽。 诸葛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纪景,这个名字是听过的。 纪瞻长子,身体不大好,未仕。 这层身份,在江东倒还真能横着走。 老子在朝中呼风唤雨,儿子在背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真是父慈子孝。 真不知纪瞻是否知道纪景所为。还是说出于保有士族实力的目的,一切本就是纪瞻授意? 该不会阴阳家已与纪家达成一致了吧? 只是如此壮年之人,呆在这阴寒之地,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可怜。 “纪公子莫要激动,在下今日莽撞,坏了公子规矩,连累公子操劳过度,回去自当向家主认罚。只是公子言之凿凿,那些倭人不会刺杀我们,在下是否可以理解为,公子与那些倭人,本就是一伙的?” 纪景面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警惕地盯着诸葛稷道:“朱家何时有你这么一位大贤?即便是顾平也只关心自己家族的利益,你是第一个将我与倭人联系在一起的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我皆知,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我对你们朱家没有敌意,所以也请你也不要在外面多言。” 诸葛稷露出儒雅的笑容,浅浅一揖道:“定如纪公子所言。另外,在下只是好奇,纪公子到底是因为被人下了毒,不得已才做出如此勾当,还是纪公子本来便乐于做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 纪景面色骇然,沉声道:“你,居然能看出我中毒?” 诸葛稷笑道:“孔明月不懂医道,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你这副模样,又怎能瞒过我?” 纪景大惊失色,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