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尴尬地低下头,声音几乎细如蚊鸣,对着手机轻声解释:“宁萌,你可能误会了。厉总虽然处于心衰晚期的状态,但好消息是,他明天就将接受心脏移植手术,情况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糟糕。” 电话那头的宁萌似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急忙道歉:“对不起,厉总。” 然后又急忙说了一堆祝福语:“祝你手术成功,祝你早日康复,祝福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我尴尬地抬起头,对着面前的厉焱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真是抱歉,她……她可能是没了解清楚情况就胡乱说了些。” 厉焱的眼神依旧深邃而平静,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无妨。” 我再次轻声询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啊?陈词说,你难得睡一个觉。” 他那双深陷的眼眸凝视着我,微微上扬的唇角几乎难以察觉:“没有吵醒,你也别听陈词瞎说。” 随后,他话题一转,柔声问:“那些菜,合乎你的口味吗?” 我微微颔首:“很好吃。” 他问我:“那跟我做的对比呢?” 我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带着一丝调皮的口吻回答:“当然是你做的更好吃啊,你是这世间难寻的顶级大厨。” 他被我的话语逗笑,即便笑,脸上的病态依然严重。 突然间,阿羽哥哥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他自小就受先天性心脏病困扰,命运却未曾对他温柔以待。最终,他在少管所里,因心脏病发作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不知道是想念阿羽哥哥,还是对厉焱的内疚,心脏窒息般疼痛。 他嘴角笑意明净,低声道:“你不用担心,做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很高,他们又是亚国最顶尖的医生,我死不了,我之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做手术移植,也并不是我不想活了,而是,我在等,找到更适合的心脏。” 我眉头轻蹙,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上午之时,我听那医生说,这颗心脏与你完美匹配。” 他突然凝重了几秒钟,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转而轻声问道:“你肯定没怎么吃,还饿对吗?” 我虽不解他为何如此突兀地转换话题,却也只好温柔地回应:“我吃了啊,我已经吃饱了,不饿呢。” 他看向我,说:“都瘦成什么样了?这几个月很辛苦吧?” 那简短的句子,仿佛戳中了我内心深处的脆弱,让我几乎要忍不住泪水。是的,真的很辛苦,真的很累。每天,除了照料严谵,还要承受厉采曼的嘲讽。 好在,我在出国的时候,我看见了严谵有苏醒的迹象。 这时,他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只是简单地说:“都要,偏甜,可以。” 我都没怎么听懂,他忽然眼神中带着一种我难以捉摸的温柔,轻声问道:“可以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的事情? 我想起了孤儿院里的那段时光,与阿羽哥哥的点点滴滴。他总是那样默默地守护着我,用他的耐心和爱心,教会了我说话、走路、吃饭、穿衣、甚至数数、唱歌、背诗…… 那个时候我还天真地说:“阿羽哥哥,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他见我迟疑,又问了一遍:“不可以讲吗?” 我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当然可以。其实,我小时候有个对我特别特别好的大哥哥。他就像是我的守护神一样,给了我很多很多温暖,不对,我八岁以前所有的温暖,都是他给的。” 他淡笑着问:“哦?这么好?那我倒是更想听听了。” 其实我不太愿意提起阿羽哥哥,因为会内疚会难受。 他忽然又道:“就当是我手术前,你给我讲的小故事吧……” 现在是凌晨12点,还有八个小时,他就要做手术了,我吸了一口气,粲然一笑:“好,那我就讲给你听。” “我是两岁的时候被院长捡到,抱回了孤儿院,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欺负我,只有阿羽哥哥不欺负我,还保护我,从小到大,只要有人碰我一下,他就冲上去跟人打架。” “他看起来性格很孤僻,很多人都不跟他接触,说他这个人有问题,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很善良,很温暖,三观还很正,是那些人误解他,还不了解他。” “我那个时候还小嘛,很多都不懂,差不多是他照顾我长大的,孤儿院很多人还笑话他是个老妈子。” 外面好像在下毛毛雨。 我看向窗外,开始讲述我七岁的那个夜晚,发高烧。 “我记得那个雨夜,他背着我,冒着倾盆大雨,一步步走向远方的诊所,他一遍遍告诉我,说,姝姝不怕,哥哥在呢,哥哥马上背你到诊所……” “结果他摔倒了,即便是摔倒,他也不会让我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他爬起来后,将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对不起,是哥哥太笨了……问我有没有摔疼。” 最后,我又开始讲述那个血腥的夜晚,阿羽哥哥为了我,手持一把水果刀,站在院长冰冷的尸体前。 我惨然一笑,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轻声问我,信他吗?” “我当时哭着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我承认,当时的我,确实不信他,甚至在责怪他为什么杀了院长。” “然而,他没有怪我,还是冲我一笑,笑容干净明朗,对我说,记得来接我出来哦。” 我想起了前段时间盛玫让我一起回去祭奠院长,我也把这事讲述了出来,心中的愧疚如同重锤般敲击着我,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我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悔恨:“原来是我一直误会了他,是我不相信他。” “他是真的为了我杀了院长,院长也是真的意图猥亵我……孤儿院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猥亵了,但是他们害怕不敢说出实话……” 我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仿佛只有疼痛才可以缓解我的内疚。 我艰难地开口:“我跟他们一样都是凶手,我对不起他,以至于,他先天性心脏病发病,死在冷冰冰的监狱里。” 说完这些,我的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厉焱看向我,眼底惨红一片,他的喉结在沉默中微微颤动,似乎每一句话的出口都如同巨石滚过崎岖的山路,艰难而沉重。 终于,他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质疑:“那你,三年后没有接他,是不是因为……不信任他?” 我刚想解释,陈词和两名女佣便推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