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节看向对方,那女子从屏风之后走出来,极其年轻,身着一袭深蓝色长纱裙,裙摆上镶嵌着各种各样的珍珠和银铃,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上身只着一件绿短衫,外边用轻纱覆盖,青丝垂落于身后,露出一张小巧动人的面庞来。 苏昭节仔细看了一眼,才发觉对方的眼眸是灰色的,独有一股异域风情。 骨喜也看见了她,那双灰眸一转,走上前来。 “你就是……祁大将军的妻子?”她的眼眸先扫过一旁的祁云照,才落在苏昭节身上。 祁云照的官位是大将军,异姓王的爵位。 苏昭节压抑住心头生出的一股微妙感,轻轻点头:“是。” 骨喜打量了她一圈,最终嗤之以鼻地转身走开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大美人,才能配得上祁大将军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昭节皱了下眉尖,这话明摆着对自己有恶意。 祁云照也皱起眉来,安慰她道:“巫女生来就被供奉,她脾气古怪,不必在意。” 苏昭节这才点了点头,跟祁云照分别入席,男女席位是分列两旁的。 她才进女眷席间,就见祁荣蕙正招手唤她,走过去坐下。 宴会随着天子的驾临正式开始,歌舞表演上场,天子忍不住举杯,遥敬了祁云照一杯。 “祁王,能平定叶望之乱你功不可没,朕敬你!” 青年起身回敬,“陛下抬举臣了。” 天子接着又向席间的骨喜道:“巫女,你是平定叛乱的大功臣,说说想要什么,朕都会赏赐于你的!” 那骨喜于是就忍不住看了祁云照一眼,勾起唇角来。 苏昭节心中不知为何一沉,就见巫女站起身,向天子扬声反问:“我要什么都行?” 天子喝多了几杯,半醉地点了点头:“自然,你说便是。” “那……”骨喜抬手指向对面坐于首席的祁云照,傲气道,“我要南国皇帝将祁大将军赐予我为夫君!” 此言一出,宴席间顿时哗然不止。 “这南国巫女也太失了规矩,谁不知道祁王早有王妃和一双儿女了?” “仗着是大功臣就敢这样无礼?果然是南蛮子……” “若是陛下当真答应了她,那祁王妃可如何自处呢?” “还能如何自处?不是被降为平妻,就是降为妾室了!” “……” 一时宴席间议论纷纷,苏昭节听着这些风言风语,心中早有预料她是冲着祁云照来的,因此不算意外。 如今只看天子如何评判。 少年天子沉吟了一会儿,抬手示意安静,随后才道:“这个要求,朕不能答应你。祁王已有爱妻幼子,你不能嫁给他。” 骨喜挑了挑眉,满不在意道:“这有什么难的?把他妻子休了,两个孩子也不用留下,反正我可以给他生啊!” “砰”的一声,是祁云照将手中杯盏用力搁到桌案上的声响,他面容如覆寒霜。 “巫女,请自重。” 祁荣蕙也忍不下去,高声驳斥她的理论:“南疆巫女是没见过男人吗?人家好好的一家四口,你还要厚着脸皮上赶着做小三,简直就是丢了你们南疆的脸面!” 骨喜看上去对她的话语毫不在意的模样:“我不会跟人分享夫君,祁云照自然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原来的妻儿最好是远远送走,否则……” 这话说得好像祁云照不答应,她就要亲自下手毒害苏昭节和两个孩子一样。 “你!”祁荣蕙气得不行,恨不得上前跟她打一架。 骨喜压根没拿正眼看她,目光定定地落在苏昭节身上,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在我们南疆,只有胜出的人才有挑选伴侣的机会。若是我赢了,就把祁云照让给我。” 苏昭节并不怵她:“那,若是你输了呢?” 骨喜耸耸肩:“那他还是你的,你什么也不会失去。” “我跟你赌。”苏昭节接着道,“但你若是输了,就离京城远远的,让我们再也不会看见你。” 她这是要以绝后患。这比试的话题既然是骨喜主动提出来的,自然不可能当场反驳,只好点头答应:“可以,你输了也是一样的。赌什么?” 骨喜一翻身,坐到桌案上去,浑不在意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你来定,省得人说我欺负了你。” 苏昭节也不跟她客气,选择了一项:“那就作画吧。” 说着,便有宫人下去准备二人比试的东西。 祁云照担心地低声说道:“巫女法术高强,恐怕会使诈。你怕是敌不过她,不然我让天子取消比试?” “不能取消,”苏昭节摇了摇头,坚定道,“她脾气古怪,桀骜不驯,也很要面子。若是当众输给我,往后就不好再纠缠你了。若是不让她比,恐怕怀恨在心,背后下黑手。” 祁云照一想是这个道理,虽然担心她,也只能看着事情发展了。 苏昭节眼眸瞥过对方腰间的暗紫色香囊,低声吩咐了楹儿一声,楹儿悄悄转身离开。 用于比试的画纸摆好,二人在桌案前站定,天子随口说了一个题目:“锦鲤戏水。” 骨喜得意一笑,伸手拿起画笔,就开始在白纸上作画。 苏昭节稍加思索,方才提笔作画。 不多时,二人作画完毕,到了展示环节。 骨喜先拿起自己的画作,众人看时,是一副平平无奇的锦鲤图。她手中攥着一些粉末,朝着画上撒去。 很快,画纸上翻腾起一股雾气,那些原本笨重的锦鲤也都变得活灵活现,穿透画纸,朝在座众人飞去。 “好漂亮啊!这是……” 在场之人,只有祁云照不为所动:“这是巫术。” 众人沉溺于她的巫术之中时,苏昭节示意了楹儿一眼。 楹儿会意上前,伸手抓了一把米,扔到她的画卷之上。 很快,那些飞舞着的锦鲤转瞬消失,骨喜的画上巫术也因米粒而被灼烧出一个大洞。 骨喜瞪大了一双眼眸:“你在做什么?!你毁了我的作品,这不能算!” 苏昭节看着她的画作彻底被灼烧殆尽,方才缓声开口道:“既然规则没说你不能用巫术,自然也没说我不能破了你的巫术,这都不算坏了规矩。” 骨喜咬紧唇瓣,死死地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苏昭节接着展示自己的画作,她的笔锋流畅又鲜明,几尾色彩鲜艳的锦鲤在池塘中游曳,浑然天成,令人感到有趣。 天子看了她的作画,微微点头:“慧明夫人的作画生动灵活,而且并未使用巫术,看来……是她赢了。骨喜巫女,你该愿赌服输。” 骨喜的面色变幻了几番,随后冷笑一声,“你们南国人就是这样的诡计多端?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说着,她丢下一句:“我不屑跟你们这些蠢货为伍,告辞!” 苏昭节目送她的背影走出宴厅大门,随着一阵烟雾散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