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怎么能这样说?”她双眸绝望,仿佛头一回认识自己这位父亲。 不……其实也算是早就有所预料了不是么? 前世……叶望当上一品内阁学士之后,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那时的苏家夫妇对她难得亲近几分,她还很是高兴。 但是后来,她被叶望厌弃,囚禁于别院之中,他们只顾着跟忘恩负义,天子面前炙手可热的新阁老打好关系,却对自己的去向不闻不问,压根就不关心。 这就是她的生身父亲和嫡母。 昭节只觉心头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进去一般,她怔怔地坐着,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咬紧唇瓣。 “说白了,父亲就是没有把我当做过您的亲生女儿。”两世为人都被亲人区别对待的憎恶涌上心头,她几乎痛苦地叫出声来,“你何曾想过昭娘的日子?那可是你的少将军女婿!” “啪嗒”一声,是苏老爷手里的茶盏被扫落于地面,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来,他嗓音阴沉寒冷。 “他若是回不来,那就不会再是少将军,也不会是我的女婿!” 昭节怔然地望向他,心中一时噎住。 苏老爷却不管那么多,他站在窗前,心口起伏不定,侧过头,眸光冷然地落在那气得不轻的少女身上,口吻也是极其凉薄的。 “你需要尽快做好打算了……等确定他身死的消息一传回来,你就赶紧跟定国侯府和离,我自然会再为你相看一门好人家的。” 少女咬住唇瓣,她可不觉得苏老爷的这个决定是为了自己好。 前世她那位嫡姐守寡之后,父亲跟嫡姐为了保住她“为亡夫守寡”的好名声,逼着不许和离再嫁,又心疼女儿孤苦寂寞,特意给她找了个情夫二人偷情…… 这一点,是她后来回娘家,才从丫鬟口中的议论得知的。 后来只听说定国侯夫人失足摔下楼梯而死……接着嫡姐便也很快香消玉损。如此一看,恐怕是祁太太发现了她与人私通的奸情,苏兰节就下了毒手。 轮到自己这一回……父亲就全然不顾她的名声,只一心要拿她换取联姻结亲的利益了! 苏昭节只觉得着实荒谬,她起身就走,推开书房的门,快步走过回廊。 也懒得去向嫡母请安了,即刻便要离府,绕过抄手游廊的拐角处时,却迎面撞上两道身影。 正是嫡母太太跟苏兰节二人。 少女轻轻吸了一口气,虽说此刻没有心思跟二人虚与委蛇,但也不得不全礼数。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语气无波无澜。 “给太太请安。姐姐好。” 说着,起身就要绕过二人离开。 这时,却见身着一袭杨妃色金线刺花长襦裙的苏兰节指尖捏着一方罗帕,轻轻掩唇而笑,语带讥诮之意。 “妹妹这是急着去哪儿啊?祁将军一出了事,瞧你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说着,她就挑起眉眼,轻轻瞥过了那紧闭的书房门一眼,眼中划过一抹得意。 “父亲怎会为这种事情帮你呢?世人都知祁云照是必死无疑,妹妹你也真是的,何必拿这种事让父亲烦心……这可不是个好女儿应该做的呀。” 少女就不由得微微顿住了脚步,她蹙起眉尖,缓声反问道:“姐姐又何必说这话?难道你很愿意看见妹妹守寡?” 苏兰节脸上畅快的笑意就不得不收敛几分。她是很得意高兴,可是这话却不能明面上说出来,免得被抓住把柄。 “妹妹说笑了。”女人就敷衍着假惺惺道,“咱们是一家子,我怎么会幸灾乐祸呢?” 苏昭节委实懒得搭理她,口中搪塞着“我想也是”,便抬脚欲走。 这时,苏兰节却又笑意盈盈地轻轻唤住了她。 “妹妹何必急着走呢?还有一桩喜事,我未曾告知妹妹呢。” 少女顿住脚步,转过眼眸来看向她。 就见苏兰节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指尖落在她还看不出几分形状来的平坦小腹上,指尖动作轻缓地抚过,她唇角笑意渐盛。 “我已经有一个月的喜了。” 闻言,昭节的神色就不由得微微一顿。她记得前世……自己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怀上身孕的。 虽然重来一世……但有好些脉络走向是差不多的。 少女如此想着,回忆起自己前世不足六个月就无缘无故小产一事,向女子缓声开口。 “那真是恭喜姐姐了……”她说着,不由得多提醒一声,“有喜之人事事都要留意,姐姐可要小心着点。” 苏兰节骄傲地扬起下巴,朝她得意一笑:“我自会小心,不必妹妹操心。只是可怜了妹妹……从此再也不能生儿育女,青春年华,就要这样白白地浪费个干净了!”